一進門我媽就走來幫我拎包。
「梔梔,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媽媽一臉擔憂。
我深吸一口氣:「我想從周岐戍的公司辭職了。」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他們臉上閃過那種「又來了」的表情,我有點頭疼。
從前狼來了的事我的確做過不少,每次都被周岐戍輕飄飄的台階給輕易哄好。
家裡人不敢輕易信我,也正常。
「媽,我這次是認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又與我媽對視了一眼:「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那就離開吧。不用擔心別的東西,有爸媽在,你大膽去做。」
我愣住了,沒想到他們轉變這麼快。
「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是我女兒的心情最重要。」媽媽也點頭。
聽到這話,我眼眶瞬間紅了。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任性......」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們的寶貝,為了你做什麼都值得。」
我爸也安慰我:「對啊傻囡,現在叫停合作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你要是晚些才和我們說才比較麻煩,現在剛開始沒多久,不用擔心的。」
我哥在旁也不停地說就是就是。
說了那麼多,就是沒一個罵我的。
我徹底繃不住了,趴在媽媽懷裡哭得稀里嘩啦。
「爸媽,上次提到的聯姻......我可以考慮。」
爸媽和哥哥的表情立馬都有點怪異,很快又恢復正常。
「我想看看能不能相到合適的,安穩過日子。」
我哥和我爸媽眉來眼去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對!老妹這個想法好!哥立馬就給你找個比周岐戍好一百倍的男人!」
16
我哥效率相當高。
隔天我就在咖啡廳見到了林慕森。
長得很清爽,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
據我哥說,家境也知根知底,不用擔心。
「你好,林慕森。」他嗓音清冽,還帶著一絲羞澀。
和周岐戍那種古板老幹部風不同。
林慕森像個開朗的大學師弟。
他會認真地聽我聊二次元,說起喜歡的 ip 也會小激動。
不會像周岐戍那樣理都不理我,還訓我是永遠小孩心性長不大。
「慕森,你覺得我們合適的話,要不要考慮結婚?」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低頭倉亂地不知按什麼東西。
被我盯得脖子到耳朵一片都紅了,才支支吾吾說:「好、好啊,今天就結嗎?」
「今天?今天太快了點,我們先去選訂婚的禮服吧?」
這件事意外的順利。
站在婚紗禮服店的鏡子前,我才恍惚過來。
竟然真的要訂婚了。
林慕森很貼心,會幫我提裙擺,會誇我穿什麼都好看。
我看著粉色禮裙的自己,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想起了......那個噩夢中的自己。
這樣,應該就算完全不一樣了吧?
我搖搖頭,把這種糾結的想法甩掉。
「來,笑一個。」攝影師舉著相機說。
我努力揚起嘴角,林慕森配合地摟住我的腰。
我媽非要讓我選幾張最好看的照片發給她,說什麼要宣告全天下她女兒要開始新生活了。
還囑咐我也要發到朋友圈,不然對林慕森不公平。
我只好配文:「新的開始。」
發完後,我盯著手機螢幕發獃。
新的開始......真的是新的開始嗎?
總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荒唐茫然感。
17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給閨蜜方婭打了電話。
「婭婭,陪我出去喝一杯吧。」
一家 pub 吧檯里,我滾著桌上的酒瓶玩。
「來,為了你即將到來的新生活,乾杯!」方婭舉杯。
「乾杯!婭婭......你知道嗎,我現在特別想罵人。」
「罵誰?」
「周岐戍那個混蛋!除了那張臉,他簡直一無是處!床上功夫差得要死,還自以為很厲害!」
我越說越激動,每說一句貶低他的,心裡就痛快一分。
「幸好老娘及時醒悟!林慕森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
正說得起勁,一道冰冷的視線縈繞在身上。
我疑惑地回頭,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周岐戍就站在那裡,一身黑色西裝,臉色陰沉得可怕。
大腦的酒精作用剎那消失,我嘴巴張了張,發不出聲音。
好半天才結結巴巴:「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你的朋友圈,連夜坐飛機過來的。」
他嗓音很平靜,卻莫名很嚇人。
「過來。」
「幹什麼?放開我!」我下意識掙扎。
我被他強行拽著快步帶向包廂,心跳得飛快。
周岐戍一腳踹開包廂門的粗魯動作。
都把我看愣了。
他向來嚴肅沉穩的性格竟干這事,顯然真的動怒了。
「幾天不見,就跑去和別人訂婚?」
黑暗中,他把我抵在牆上,掐起我的下巴。
我被他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下頜也疼。
委屈和憤怒全爆發了:「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會再纏著你了,而且我訂婚到底關你什麼事?你是在吃醋嗎?」
「周岐戍,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他呼吸變得有些不穩,喉結上下滾動。
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平靜黑眸里藏著暴風雨來臨前的翻湧。
但或許是注意到我臉上那種瞧不起他的挑釁表情。
他像被刺痛,眼神冷了下來。
「愛你?」他幾乎咬牙切齒,「賀南梔,你別忘了是你先對我下藥的,不然我根本不會碰你!」
「別自作多情了!我是給你收拾爛攤子,僅此而已。」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笑得燦爛,「你最好永遠都不要愛上我,因為我現在真的很討厭你,周岐戍。」
他臉色越發難看,眼神沉沉地盯著我。
對上他那熟悉的眼神,眼看黑影又要罩落。
這次我有準備,毫不猶豫地揮了過去。
「啪——」
清脆巴掌聲響起。
他頰邊浮起鮮紅的巴掌印。
我愣了一下,他怎麼不躲?
周岐戍慢慢轉過頭看向我。
臉色冷得讓人膽寒。
我差點以為他會發火動手。
但他靜靜地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我強作鎮定:「是你先欺負我的。」
「......」
整個包廂陷入了凝固的安靜。
良久。
周岐戍只是疲憊道:「出去。」
18
我趕緊推門出去。
卻撞見哥哥和小婭都震驚地蹲在門外。
小婭一臉驚嚇未定地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我哥拍拍我的肩膀小聲安撫:「梔梔別擔心,打就打了,不管什ţűⁿ麼後果都有哥哥護著你,不怕......」
回家路上,車裡很安靜。
哥哥欲言又止,好幾次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哥,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哥哥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似乎還在糾結。
最終他嘆了口氣:「梔梔,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我心裡一緊:「什麼事?」
「那個林慕森......其實是我花錢雇來的。」
我哥心虛得越來越小聲。
「什麼?」我愣住。
「上回聯姻的事也是爸媽騙你的,只是想讓你放棄周岐戍,我們怎麼捨得讓你聯姻。」
「我想著讓你緩過這陣子就好,找個新人來分散你注意力忘記周岐戍,這件事我連爸媽都瞞著,你不要生氣啊......」
我消化完這個消息,莫名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忍不住吐槽我哥:「人才啊哥,你怎麼就覺得你妹妹我行情那麼差,連個正經對象還找不到?」
「還不是因為你打小就是個顏控,我不得給你找個跟周岐戍那小子差不多水準的,才能幫你找回場子嘛......」
「你不生氣?」哥哥小心翼翼地問。
「不生氣。」我搖搖頭,「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怎麼會生氣?」
可隨即我笑容還是慢慢消失。
說到底,如果我沒有想要激一激周岐戍的心思,也就不會半推半就地順從媽媽的話ŧū́₁發那條朋友圈了。
19
回到家,周岐戍發來信息。
他說:「要去法國出差幾天,我們雙方都冷靜一下,等我回來,再好好談談,關於我們的未來。」
還真是他一貫的冷靜嚴肅風格。
我盯著這條信息,心裡湧起一陣諷刺。
未來?我們還有什麼未來?
我回了個「呵呵」。
然後毫不猶豫地拉黑,刪掉他的聯繫方式。
反正現在家裡已經斷了和他們的合作。
也就是說,我不用在乎什麼辭職不辭職。
放下手機後,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腦子裡亂糟糟的。
這些年來我的世界只有周岐戍,圍著他轉,盡纏著他。
我打開手機翻找攻略。
馬爾地夫、秘魯、塞爾維亞、古巴、巴哈馬......
當晚就買了免簽國的機票,打算一個一個玩過去!
20
出國的這段時間,我過得很自在。
每天睡到自然醒,去各種地方拍照,吃當地美食,完全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喜好。
未免爸媽擔心我的安危,我每天都會和他們打視頻。
但我哥這些天總神神秘秘的,跟我打視頻時總東張西望,做賊一樣怕被人發現。
這天我忍不住問他,到底咋回事。
「沒事!梔梔,沒有半點事!你就安心在外面玩,哥保證不會告訴周岐戍你在哪。」
我有些奇怪:「他在找我?」
「別管他,你就安心玩就行。」
掛了電話,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忍不住問了閨蜜。
方婭猶豫了好久,才在我追問下講出原委。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人在說周岐戍最近狀態很不對勁,一直在看精神醫生,有次好像還叫救護車了。」
「我奶奶有次在普陀寺遇見他奶奶了,好像幾個高Ṭũ̂¹僧圍著她奶奶辦法事,說什麼要給周岐戍驅邪之類的,不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是了......」
方婭有些支吾:「他們家最近好像......在找你。」
我心裡一緊,但仍裝作不在意:「關我什麼事?」
「不知道......具體的可能還得問你哥。」
掛斷電話,我徹夜難眠,決定回國。
不是因為心軟,只是覺得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剛下飛機,哥哥就來接我,一路上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問。
「梔梔,有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事?」
「周岐戍......他現在在醫院。」
我心臟狠狠跳了一下:「怎麼了?」
「精神狀態很不好,據說一直做噩夢,反覆夢到你......死了。」
聽到這話,我渾身發冷。
到了醫院,我推開病房,床上躺著一個瘦削的身影。
穿著病號服的周岐戍比我記憶中瘦了很多,臉色白得嚇人,眼下青黑一片,眼眶也深陷。
真跟變了個人一樣。
我被嚇了一跳,這還是那個萬事遊刃有餘的周岐戍嗎?
聽到開門聲, 他緩緩轉過頭。
看到我,他整個人像被定住。
「梔梔......」他聲音啞得厲害。
他大步上前抱住我。
一米九的大高個,像個小孩一樣死死抱住我。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脖頸傳來濕潤的感覺, 我愣住。
是眼淚?
這個向來克己復禮,嚴肅得老幹部一樣沉穩的男人。
竟然哭了?
「周岐戍, 你放開我。」我推他。
他瓮聲瓮氣:「不放,梔梔告訴我那只是噩夢好嗎?好荒唐好好笑啊, 我竟然夢到你死了,死在浴缸里......」
我心裡一震, 預知夢, 他也看見了?
周岐戍的父母推門進來, 看到我如獲救星。
「南梔啊,求求你救救岐戍吧。」周媽媽拉住我的手,眼中含淚, 「他這樣下去會瘋的。」
「我們什麼條件都答應,拜託你了。」周爸爸也開口。
我看著他們遞過來的支票, 心裡很複雜。
這時我爸媽也趕來了,媽媽直接擋在我面前:「我女兒不稀罕你們的臭錢!」
我頓了頓。
忽然想到家裡最近因為斷了和周岐戍的合作, 確實遇到不少困難, 生意上處處碰壁。
這些哥哥都藏著不敢和我說, 從來只報喜不報憂。
我也是這次回來才發現的。
我想扒開抓著我的周岐戍, 都扒不開。
第一次⻅他跟個孩子一般失態。
著實讓我愕然。
「我可以幫忙, 但有條件。」
我深吸一口氣,「要簽下協議, 我只是充當心理康復師,且我有自由戀愛的權利,你們家不能干涉。」
周爸爸立刻點頭:「沒問題, 什麼都沒問題。」
21
我和周岐戍荒唐地開始了同居生活。
但我發現他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
而且我總覺得他不像周岐戍, 正確來說, 他更像是我預知夢裡我去世後那個時空的周岐戍。
他有嚴重的分離焦慮,我離開超過一個小時他就會開始⻓帶狀皰疹。
還有 ptsd, 看到浴缸就會怕, 哪怕我睡在身邊他都會半夜驚醒,抱住我才能平靜下來。
白天他表面上還是那個正經危言的周岐戍, 私下裡卻像得了肌膚饑渴症,必須要與我肢體接觸才能安撫。
有一次溫詩綰來看他,當著周家人的面直言不諱:「叔叔阿姨, 賀南梔是不是給岐戍下了什麼降頭,不然怎麼會這樣?」
周媽媽立刻臉色一沉:「不准胡說!」
「下就下了, 起碼有救。」周爸爸也冷臉,「你是見不得岐戍好嗎?」
「你走吧,以後別來了。」
看著溫詩綰被趕走的背影,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夜裡,周岐戍又做噩夢了ṭūⁿ,驚醒後緊緊抱住我。
「梔梔,你不會真的離開我對嗎?」
他在我耳邊輕聲問。
我看著窗外的夜色,嘆了口氣。
實話實說, 這樣被需要的感覺,我有點變態地覺得爽。
但我面上佯裝冷漠:「你管我呢?離不離開, 是我的自由。」
周岐戍摟住我腰的手越發跟鐵鉗一樣緊。
「放......放手!聽⻅沒!不然你滾去睡床底!」
「梔梔......」
「啊......滾!」
我難抑地咬住枕頭,發出自己都被嚇到的聲響。
至於以後如何......
以後再說吧。
買了就不要再去比價格,吃了就不要後悔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