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道......兒媳嫌孩子吵,嫌我礙事,現在還要跟我兒子離婚......我這心裡,跟刀絞一樣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磊在一旁附和,聲音沙啞:
「劉老師,我真的很愛桃桃,不想離婚。
「可能我有時候沒處理好媽媽和老婆的關係,但我真的在努力,桃桃,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劉老師看向我,眼神中帶著職業性的探究:
「肖女士,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能成為一家人是緣分。
「特別是你還懷著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
「你婆婆和王先生的態度看來是希望和好的,你看,你是否願意談談你的想法和訴求呢?」
丈夫和婆婆完美地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在全國觀眾面前,將壓力全部轉移到了我身上。
可婆婆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有錄音的。
她難道是覺得我對王磊余情未了,會給她留情面嗎?
我冷笑兩聲,起身不慌不忙地給劉老師倒了杯水。
然後拿起自己的手機,操作了幾下。
「劉老師,非常感謝您來調解。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請劉老師聽幾段錄音,這樣有助於您了解,我所謂的嫌孩子吵、嫌婆婆礙事,具體是在什麼情境下發生的。」
我語氣溫和,隨手點開了播放鍵。
婆婆臉色驟變,她顯然沒料到我會在鏡頭前如此直接地播放錄音。
她竟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搶奪我的手機!
8
「媽!你幹什麼!」王磊下意識地驚呼,但身體卻僵在原地。
我早有防備,敏捷地後退一步,將手機穩穩護在身前。
那位扛攝像機的小哥顯然也驚住了,但職業本能讓他立刻將鏡頭死死對準了婆婆。
「王阿姨!請您冷靜!這是在直播調解!」
劉調解員急忙起身阻攔,語氣嚴厲。
場面瞬間混亂不堪。
婆婆被劉調解員攔住,卻依舊面目猙獰地指著我罵:
「你個毒婦!你還想用偽造證據害我!劉老師,不能信她的!關掉攝像機!快關掉!」
我高高舉起手機,確保鏡頭能清晰拍到螢幕,聲音清晰穿透婆婆的哭嚎:
「劉老師,各位觀眾,現在大家看到的就是我婆婆試圖用暴力,阻止我出示證據的現場。既然她這麼怕大家聽到,那我們更應該聽一聽了。」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將聲音調到最大。
婆婆的清晰響起:
「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就你金貴!受不了自己滾出去!......哎喲,小孩子吃這個才最補!你以後有的是機會吃......」
最後我播放了王磊極度不耐煩的錄音:
「那是我媽!我能怎麼辦?你就不能忍忍嗎?等她走了就好了!」
錄音播放完畢,室內一片死寂。
只有攝像機還在兢兢業業地記錄著這一切:
婆婆面如死灰,渾身癱軟地跌坐在椅子上。
王磊雙手捂臉,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劉調解員的臉色已經由最初的錯愕,轉為徹底的鄙夷。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痛而有力:
「王阿姨!我調解過成百上千的家庭矛盾,從未見過如此......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您口口聲聲說為了家庭和諧,可您的所作所為,有一絲一毫是為兒媳、為您未出世的孫子著想嗎?」
他緊接著又轉向王磊,語氣嚴厲:
「王先生!你作為一個丈夫,一個即將成為父親的男人,聽聽錄音里冷漠的話!忍忍?你的擔當在哪裡?!」
最後,劉調解員面向攝像機,鄭重說道:
「觀眾朋友們,事實勝於雄辯。我們《大團圓》節目,追求的是真正的和諧,而不是無底線的忍讓!在這件事上,我堅決支持肖女士維護自身權益的決定!」
這番話,如同最終的審判。
婆婆徹底崩潰了,歇斯底里地哭喊:
「不是這樣的!不是......完了......」
她想來拉扯我,卻被攝像小哥下意識地用身體擋開。
我平靜地收起手機,看向面如死灰的王磊,一字一句:
「王磊,你也看到了。是你們母子,親手把所有的路都走絕了。」
說完,我對著劉調解員和攝像小哥微微頷首:
「辛苦二位白跑一趟,也謝謝你們見證了事實。請回吧,我這裡,不需要任何調解了。」
我走到門口,打開了家門,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劉調解員嘆了口氣,帶著攝像小哥離開了。
婆婆幽幽望了我一眼,拉著王磊要走。
但王磊坐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動也不動。
9
他雙眼赤紅,突然衝上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肖桃!你非要逼死我和我媽才甘心嗎?!因為你的事情,我和我媽在家連飯都吃不下!」
我用力甩開他:「放開!用你媽來道德綁架,這太老套了。」
他被我的話噎住,胸膛劇烈起伏,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氣,嘶吼道:「你懂什麼!沒有我媽拼了命護著我,幹活供我讀書,哪有我的今天!我不能對不起她!」
婆婆站在旁邊,感動得淚眼汪汪。
而我看著他幾乎扭曲的臉,心裡只剩下一片可悲。
「是,她很偉大。但她的付出,不是你犧牲我和孩子幸福生活的理由。
「你不能對不起她,那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未出世的孩子嗎?」
他愣在原地,嘴唇哆嗦,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從未想過這些問題,或者說,他故意不去想。
喚醒一個裝睡的人,比打敗一個敵人更難。
我不再看他,正巧父母外出買菜回來了。
在他們的驅趕下,王磊和婆婆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關門剎那,王磊在門外嘶吼,聲音破碎而絕望。
但我沒有心軟,我知道,與過往的徹底割捨,需要決絕的勇氣。
從父母家回到公寓,我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律師的電話適時打了進來。
「肖小姐,王先生那邊依然拒絕協議離婚的條件,尤其是關於房產分割的部分。他堅持那套房子是他婚前的主要出資。」
「李律師,首付款轉帳記錄,我父母出了大半首付。至於共同還貸的流水,我這幾年從未間斷過,一清二楚。」
「那就好辦了。證據充分,他拖時間毫無意義。」
「辛苦您了,李律師。按程序走吧,我不急,但絕不會讓步。」
王磊的拖延戰術果然沒持續多久,法院的傳票就到了。
10
他開始第一次主動通過律師要求面談。
見面地點約在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
我在李律師的陪同下出現時,王磊已經在了。
他瘦了很多,西裝穿在身上有些空蕩,頭髮梳得勉強整齊,但眼底的疲憊和焦慮卻無處隱藏。
他看到我,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啞聲說了句:「你來了。」
「王先生,我們開始吧。」李律師將協議草案推過去。
王磊機械地翻看著文件,手指在財產分割那一項上停頓了許久。他抬頭,聲音乾澀:
「房子......你一定要這樣嗎?那裡面也有我......」
「王先生,關於首付款和還貸流水的證據鏈非常完整,如果您有異議,我們可以提交法庭裁決。」
李律師平靜地打斷,他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肩膀塌了下去。
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抬起頭看我,眼神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茫然和掙扎。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覺得是藉口。
「我只是從來沒想過會真的失去你。
「我以為無論怎樣你都會在的......像以前一樣。」
他雙手捂著臉,聲音從指縫裡悶悶地傳出來。
他抬起頭,眼圈紅得駭人:
「我媽她......她這輩子太苦了。我爸去得早,她一個人把我跟我哥拉扯大,供我讀書,自己餓暈在車間裡都不跟我說。
「我看著她那麼矮小的一個人,為我拼了命,我就發誓這輩子絕不能忤逆她,不能讓她傷心。
「我錯了,我不是想犧牲你,桃桃。我是沒本事同時照顧好兩個對我最重要的女人。我只能選那個更弱的,我以為你更強,你能理解的!」
我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我的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
他語無倫次,似乎想解釋,卻發現為自己辯護的理由是如此蒼白, 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你從來沒想過,是因為你從來不需要想。
「因為每次退讓、忍耐的人都是我。
「王磊, 你媽養你不容易,所以就要用我的委屈來還?你的孝心,憑什麼我來買單?」
我輕聲接話,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愣在那裡,臉色灰敗,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我們之間無法彌合的裂痕。
「那孩子呢?我不能不見孩子......」
他幾乎是哀求地問。
「探視權當然有, 但必須嚴格按協議執行。這是為了保護孩子!」
我的語氣沒有半分動搖,他盯著我半晌, 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再是那個會為他流淚、向他抱怨、求他主持公道的妻子了。
他終於明白,他弄丟了我。
11
「協議......我簽。」
他吐出這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拿起筆的手微微顫抖。
在簽下名字的那一刻, 他低聲說:
「對不起......還有, 照顧好自己......和寶寶。」
我沒有回應。
這句遲來的道歉,太輕了,已經承載不了任何ƭŭ̀⁶重量。
後來,從王磊按協議來探視安安時零星的對話中得知, 他家的日子並不太平。
文文被慣得無法無天,成了幼兒園的小霸王。
嫂子怨婆婆只會溺愛, 婆婆怨嫂子不管孩子,大哥夾在中間焦頭爛額。
那五萬三千八百元的催款函雖然難以強制執行,卻在親戚間傳開,再沒人願意借錢給他們。
王磊第一次來看安安時,顯得笨拙又小心翼翼。他試著想抱, 又不敢伸手, 只是隔著嬰兒床痴痴地看。
「他長得......很像你。」他憋出一句話, 氣氛尷尬又生澀。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鼓足了勇氣,聲音艱澀:
「媽她......她知道錯了ŧű̂⁴,也挺想孩子的,問能不能......」
「協議寫得很清楚, 王磊。探視權僅限於你。為了安安,我們必須遵守規則。」
我平靜地打斷他, 語氣沒有波瀾。
他看著我, 眼神複雜, 那裡面或許有悔, 有痛, 也有終於認清現實的無力。
他張了張嘴,最終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只是點了點頭。
後來,我不再關心他們的雞飛狗跳。
我的精力專注於工作、照顧安安和自我成長。
我報了線上的孕期產後營養課程,學習科學育兒知識,生活忙碌而充實。
陽光下,安安咯咯地笑著, 揮舞著小手。
我握著他的小手,心裡一片幸福。
離婚不是ƭŭ⁸故事的結局, 而是我和安安真正新生的開始。
而我也奪回了那個曾經差點丟掉的自己。
往後餘生,哪怕風雨再大,我們也決不當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