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當晚,我和病嬌竹馬一起落水。
他拖著我浮出水面,自己卻被一個浪打得沉入海底長眠。
靈堂上我抖得厲害,冰冷的氣息噴在我的脊背和脖頸上,好似看不見的人在與我緊貼著。
覓得高僧相救:「閉眼,莫聽鬼語,蠟燭不滅,他找不到你。」
睜開眼時,日子回歸正軌。
直到生日那天,媽媽笑著遞來蛋糕:「乖乖,吹蠟燭許願呀。」
燭滅那瞬,背後漫上熟悉的陰冷氣息,他圈住我的腳踝,低笑著在我耳邊細語:
「抓、住、你、了——」
「騙人的小狗。」
1.
靈堂里薰香的味道黏膩又窒息,混著晚秋的涼意,一絲絲鑽進骨頭縫裡。
我跪在蒲團上,膝蓋早就沒了知覺,可身體卻控制不住地抖,一波接著一波,像是要把這副骨架都搖散。
正前方,巨大的黑白照片里,沈慕白那雙桃花眼微垂,俯視著跪在他面前的我,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斯文、乾淨,卻看得我渾身血液都要凍住。
胃裡翻江倒海,恐懼頂在喉嚨,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周圍是壓抑的低泣和竊竊私語,那些人目光或是憐憫或是探究地掃過我。
一股視線如影隨形地刺著我此刻蒼白的臉,冷風不知從哪個縫隙里鑽進來。
拂過我額前的碎發,仿若人的氣息,鑽入我後背和脖頸,激得我一顫。
我怕得要死。
三天前,我還在自己破舊的出租屋裡看一本狗血小說。
吐槽作者將與我同名的炮灰女配秦卿結局描寫得那般悽慘——在輪船上和竹馬沈慕白爭執,雙雙落水,他「捨身」救她,自己卻溺亡Ṫŭ₀。
而她被救起沒幾天,就在他頭七之夜離奇暴斃。
上一秒嘴裡還罵著,下一秒,咸澀的海水就瘋狂湧入口鼻,沉重的禮服拽著我往下沉。
求生的本能讓我瘋狂撲騰,模糊的視線里,我看見不遠處同樣浮在水裡的年輕男人。
沈慕白,書里那個表面溫潤斯文,實則陰暗瘋批的反派。
他明明自己也身處險境,卻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在水裡掙扎。
那雙在黑白色照片里顯得溫柔多情的眼睛,在那一刻只剩下冰封般的漠然,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
就在我力氣耗盡、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時,我聽到自己用這具身體發出的、帶著哭腔、絕望的嘶喊:「慕白哥哥——救救我——」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喊出這個名字,那是原主小時候對沈慕白的稱呼,長大後,他們勢同水火,她早已不再這樣叫他。
但這一聲「慕白哥哥」卻宛如一道驚雷,劈中了水中的沈慕白。
他眼底的冰層瞬間碎裂,快速向我游來。
手腕被強硬的力道錮住,疼痛讓我保持一絲清醒。他用盡全力將我托出水面,推向趕來的救生艇方向。
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他整個人沉入水底。
海水徹底吞噬他之前,我恍惚間看到他蒼白的嘴唇翕動,隔著水波,對我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麼。
海水扭曲了他的口型,但那炙熱的眼神,燙得我靈魂一顫。
救生艇將我救上岸。
救援及時,沒有對我的身體造成什麼不可逆的傷害。
而沈慕白,被打撈上來時早已沒了聲息。
只餘下嘴角的一縷莫名詭異的笑。
思緒回到靈堂,我鼻尖驟然聞到一股陰濕的、若有若無的咸腥氣。
那股熟悉的、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不是來自照片,也不是來自棺材,而是......無處不在。
像濕冷的蛛網,悄無聲息地裹纏上來,黏在後頸上,揮之不去。
周圍前來哀悼的賓客聲音漸漸的都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旁邊原主母親的神情關切,對著我蒼白恍惚的神情嘴唇一張一合。
「卿卿——你...」
餘光瞥見母親旁邊站著一抹高挑的身影,靈堂上黑白照片的當事人就站在她身後,眼珠子黑得滲人,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我被嚇得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眼前驟然一黑。
2.
逼仄、狹窄的出租屋。
我睜開眼又回到了沒穿書之前的世界。
從沙發上醒來時,桌子上還放著我吐槽的那本小說。
我恍惚地呆坐著。
原來只是夢......
牆壁斑駁脫落,不流通的空氣散發著霉味,光亮被窗簾遮擋在外面,我突然有點難受,起身出門透氣。
這個世界我孤身一人,除了日常的牛馬工作,閒下來也只能宅在家。
只有剛畢業兩年是開心的,時間久了只有無盡的孤獨。
破舊出租屋的樓梯間光線昏暗,燈泡壞了好久。
只有盡頭窗戶透進來一點慘澹的月光,不受黑暗侵襲。
我的心突然變得很慌。
樓梯口那塊照不進光亮的地方突然響起腳步聲。
「噔、噔、噔——」
有東西正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恐懼時身體是動不了的。
我呆愣在原地看著黑暗中漸漸露出真容的「人」。
沈慕白。
或者說,是已經死去的沈慕白。
水珠順著他額前過長的黑髮滑落,擦過白得滲人的皮膚。
滴答,滴答,砸落在水泥地上。
髮絲陰沉地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感受到兩道實質般的視線,黏膩地釘在我身上。
他緩慢地歪頭,在你恐懼的眼神下如同掉幀一般一頓一頓地勾起一縷笑。
僵硬又詭異。
「卿卿......」
聲音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裡響起,沙啞又清晰。
「你回來了嗎?」
我尖叫著向後退去,卻一腳踏空——
3.
「啊——」
我彈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浸濕了睡衣。
身下柔軟昂貴的床墊提醒著我這裡是秦家老宅。
「醒了!我的乖乖——」
秦母帶著哭腔,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媽知道,慕白沒了你很難過,但也要顧著自己țū́₍的身子啊......」
母親捧著我瘦削的臉,眼圈一紅,聲音不免哽咽。
這些日子我因為恐懼吃不下飯,不曾想被誤以為是因為林慕白的死傷心過度所致。
溫熱的手摸著我的臉頰,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我失神。
我一直孤身一個人,怎麼會感到熟悉呢?
我努力壓下心頭奇怪的感覺,放輕聲音:「媽媽,慕白哥哥怎麼樣了?」
秦母聞言有些驚訝,顧及什麼似的看我一眼,隨即又嘆了口氣。
「草草下葬了,慕白他爸...你也知道,對那孩子不管不顧的,孩子沒了回來看一眼就又走了...後事都是管家安排的。」
「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叫慕白哥哥了,本來媽媽還想著你這些年一直躲著慕白,不喜歡他了......」
「不曾想,你為了他都傷心過度昏倒了。」
秦母溫柔地點了點我的鼻子,拿香香手帕擦乾淨我臉上的冷汗。
聽母親這話,原主以前喜歡過沈慕白?
「等慕白頭七,咱們去山上一塊給他上柱香吧。」
我想起這本書原主的結局就是在頭七那天暴斃,不由渾身一顫。
不行,莫名其妙穿進來就算了。
可不能也莫名其妙死了。
一定要找到破局的方法。
這本小說對原主的死就是簡單的一筆帶過。
我仔細回憶,林慕白似乎Ṫų₆是這本書里徹頭徹尾的瘋批反派。
化為厲鬼後一直在世間遊蕩作惡。
其他反派作惡好歹有些原因,他對付男女主時就好像單純看不得小情侶恩愛一樣。
秉承著「既然互相喜歡那就分開啊幹嘛在一起」的原則。
對著人家小情侶是層層追殺。
不知為何,我竟然嗅到一絲破防的味道。
現在的時間線是他剛好化為厲鬼的時候。
按理說原主和沈慕白是青梅竹馬,原主小時候又叫沈慕白哥哥,關係怎麼會那麼僵呢......
我埋頭翻找著原主的東西,希望能找出有用的線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我找到一個日記本。
一打開我就被密密麻麻的紅色筆跡嚇到了——
「沈慕白去死沈慕白去死......」
隨著原主人的心緒變化,字跡漸漸變得潦草又狂亂,後面幾乎看不清楚字跡。
不知道原主受了什麼刺激驚嚇,這麼恨沈慕白。
我注意到下面有行小字,「是不是只要沈慕白消失,我就不用再害怕了。」
秀氣的字跡,一改之前的怨恨,很明顯寫下這句話的原主當時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了。
我看到這心裡一緊,該不會......
我隱約猜到沈慕白死亡的真相,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一陣冷風吹得我縮了縮脖子。
疑惑地看了眼臥室緊閉的玻璃窗,不知道哪裡吹來的風。
索性裹緊身上的被子,繼續往前翻。
「沈慕白又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噁心死了。」
「都說了忘記了忘記了,他還要纏著我一直問。」
被擦得鋥亮的玻璃映出床上嬌小的人認真專注的神情。
看起來大多都是這位千金小姐的牢騷,有一茬沒一茬地抱怨著,也不知道原主寫日記的作用。
「他說我不是秦卿?紅著眼跟得了狂犬病的狗一樣,我還不喜歡他呢,總是陰森森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以前喜歡欺負沈慕白?媽媽說我之前總追著沈慕白把他當狗騎,誰小時候還記事啊?不過沈慕白確實是一隻沒人要的可憐狗。」
「我討厭沈慕白,總纏著我,但看在他那麼可憐的份上,我可以讓他當我的僕人。」
「世界上會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小孩嗎?反正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媽媽都說會永遠愛我。」
我簡單拼湊出有用但模糊的訊息。
所以原主本來是想殺死沈慕白的,結果自己也跟著掉進海里了,恰巧我這個倒霉蛋又在țŭ̀ₐ這個關頭穿過來了。
那原主去哪了呢?還在現在這個身體里嗎?
我搖搖頭,要是原主在就可以直接問了。
或許可以搞清楚原主一開始微妙的惡意,是怎麼轉換成殺意的。
還沒等我細想,一股惡寒從尾椎骨竄上來,被窺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猛地抬起頭,僵住身體,用餘光掃視了一圈。
周圍安靜的事物讓人感到心慌。
窗簾被風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陰冷的氣息輕輕拂過我的後頸,帶著一聲若有若無的、滿足的嘆息。
他或許就在這,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瞬間頭皮發麻。
4.
原主對沈慕白莫名其妙的殺意,問題也許出在沈慕白身上。
沈慕白死後,他居住的那套臨海別墅就被暫時封存了。
沈父似乎也避之不及,就連我藉口要去取「以前落下的私人物品」時,都要再三叮囑我,拿了東西就快回來,省得沾上晦氣。
「晦氣」
沈慕白真的很不受歡迎啊。
不過在進去之前,我還是將去寺廟求的護身符戴在身上了。
聽說寶華寺的高僧很厲害,事實卻是我過去求護身符的時候,那老和尚對我說了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話。
「紅塵萬丈,皆由心起,施主一魂雙體,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和尚老態的神情裡帶著悲憫,銳利的眼神仿佛能夠穿透皮囊看見裡面來自異世的我。
傭人用鑰匙打開別墅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小姐,您自己上去吧,我......我在外面等您。」
傭人面色恐懼,我倒也不好強求,還不等開口,她就已經跑出別墅。
我攥緊手中的護身符,走進別墅的每一步心跳都像擂鼓。
憑著一種被牽引的知覺,我走進屬於沈慕白的房間。
一覽無餘的整潔,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突兀的東西。
沈慕白的房間就和他的人一樣,透著一股壓抑的整潔。
黑白的色調,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
但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卻指引著我注意到靠牆的那個巨大書架。
它的位置曾被移動過。
心跳開始加速。
我用力推動書架,它比想像中輕,伴隨著沉悶的滑輪聲,一個隱藏在後面的、向下的下載入口暴露出來。
陰冷的風從下方湧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一切都被發現得太過順利了。
感覺自己就像恐怖片里送人頭的作死炮灰。
我深吸一口氣,把護身符放在胸前,打開手機電筒,踏下了黑暗的階梯。
越往下越冷,就連護身符的溫熱似乎也在被這股陰冷侵蝕。
電筒光移動,我打量了一下這個地下室。
與預想中的可怖完全相反,這裡沒有刑具與鐐銬,只有一張破舊的粉色毯子和一個木箱。
粉色毯子洗得很乾凈,很明顯被人珍愛著保存著。
我蹲在地上打開木箱,裡面只有一個髒兮兮的布娃娃、幾顆漂亮的玻璃彈珠、一疊用蠟筆畫著的、線條幼稚的畫——畫上兩個小人,一個扎著辮子,一個短髮,手拉著手。
還有一張照片。
是原主小時候的照片,洋娃娃似的,扎著公主辮甜甜地笑著,照片邊緣被摩挲得發毛。
這些東西上面都沒有落上灰,很明顯這些東西經常被人拿出來、又寶貝地放進去。
我心情有些莫名,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很孤獨吧......」
或許原主以前真的和這個孤獨的人交過朋友。
但小孩忘性又太大了,沈慕白很快就被遺忘了。
我眼眶有點酸澀,打起精神繼續掃視狹小的地下室。
光線掃過四周的牆壁,有些模糊的劃痕滑過。
疑惑地上前看去,卻被整個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嚇得渾身一震。
「卿卿」
「喜歡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