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們想問一下,陸恆是在這裡看診嗎?」
護士查詢了一下,臉上露出禮貌又同情的微笑。
「是的,陸先生是我們的長期訪客,他預約了今天下午的諮詢。」
周揚在群里發了個震驚的表情。
「什麼?他真的有病。」
陸敏立刻接話:「我弟弟沒病!他就是壓力太大了!」
接下來,是陸敏和診所醫生的對話錄音。
醫生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又專業。
「抱歉,陸女士,病人的隱私我們不能透露。」
陸敏的聲音帶著哭腔,幾近哀求。
「醫生,求求你了,我是他姐姐。我弟弟他都進醫院了,我們真的很擔心他。你就告訴我們,他到底怎麼了?」
錄音里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是那個醫生的。
「我只能說,陸先生長期處於一段不健康的親密關係中,他的精神壓力非常大。
「根據評估,他已經出現了重度抑鬱和焦慮的症狀。如果再受到強烈刺激,很可能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
陸敏的哭聲傳來:「傷害自己?他,他之前……」
醫生打斷了她。
「他總說自己是罪人,不該讓心愛的人為難。他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總認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每次求婚失敗,對他的精神都是一次重創。這次的打擊尤其大,他有很強的自我毀滅傾向。」
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
群里死寂一片。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只是覺得我「作」,「不知好歹」。
那麼現在,我就是把他逼出精神病的「元兇」。
一個害人精,一個瘋子。
周揚:【林晚!你聽見了嗎!醫生都說了!你這是在謀殺!】
發小 A:【太可怕了,這已經不是感情問題了,這是虐待!】
同學 C:【這樣的人一定要曝光她!】
這個提議,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整個事件視頻馬上被傳到網上,不到半天,點擊就破了百萬。
「吸血女」,「PUA 拜金婊」的外號一下傳遍整個網絡。
不到一天,我的名字,手機號碼,家庭住址都被扒了出來。
門不停地被撞出劇烈的聲響,罵聲源源不斷地從外面傳來。
而我,還在這時接到了法院的電話。
陸恆的姐姐陸敏,以他法定監護人的身份,正式向法院對我提起了訴訟。
訴訟請求是:長期精神控制導致他人自殺。
我使勁捂著耳朵,望向窗外灰濛濛的天。
陸恆,雖然準備了這麼久,我還是低估你了。
06
我嘗試聯繫李願,給她打電話,發信息。
電話無人接聽,信息石沉大海。
我被徹底孤立了,像一座被全世界遺棄的孤島。
就在開庭前一晚,我的手機卻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條簡訊,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樓下咖啡館,我只給你十分鐘。】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
我抓起外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下了樓。
咖啡館的角落裡,李願坐在那裡,面前放著一杯沒動的咖啡。
她看起來比我還憔悴,眼下一片烏青,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煩躁。
看到我,她沒有好臉色,只是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坐。」
我坐下,局促不安,喉嚨像被堵住了一團棉花。
「我不是來聽你道歉,也不是來可憐你的。」
李願開門見山,語氣很沖。
「那個心理醫生,我正好知道。三年前,他在一場商業糾紛案里提供虛假的心理評估報告,被吊銷了行醫執照。」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李願……」
「你別說話!」
她打斷我,「我現在問,你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恆他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找個假醫生來陷害你?」
她的眼神銳利,像要穿透我所有的偽裝。
「你再不說實話,誰也救不了你。明天的聽證會,你會輸得很難看。」
我看著她眼裡的血絲和掙扎,我知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決定交出所有底牌。
「因為,我知道他的一個秘密。
「他的前女友,陳蔓,你記得吧。」
李願點頭。
「聽說出國了。」
我搖頭。
「其實陳蔓是我的高中同學兼好友。一年前,她和我說,要和男朋友陸恆分手。
「她說陸恆的控制欲太強了,讓她喘不過氣。她說她要離開這座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然後呢?」
李願追問。
「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拿出一直藏在貼身口袋裡的備用手機,那是我最後的堡壘。
我打開手機,點開那條我看了無數遍的加密信息。
那是我和陳蔓的最後一次對話。
日期,正是一年前的今天。
【晚晚,他發現了我要走。他很生氣,但又說尊重我的決定,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徹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好聚好散。】
下面一條,也是最後一條。
【我有點害怕。如果我出事,查他的行車記錄儀。】
07
李願看著那兩條簡訊許久,才開口: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拒絕陸恆,是因為害怕?」
我點了點頭,喉嚨乾澀。
「我怕我答應了他,下一個失蹤的人,就是我。
「這一年來,他一定在不停地試探我。
「他帶我去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他和陳蔓去過的。
「他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在偽裝。
「只是我沒想到,他會藉由我拒絕求婚,要將我變成一個『罪人』。」
李願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太可怕了。這已經不是陷害,這是謀殺!」
她握緊拳頭,又無力地鬆開。
「但是光有這條簡訊沒用。這只能證明陳蔓失蹤前見過他,證明不了他做了什麼。
「我們需要證據,能讓他無法辯駁的鐵證。」
「行車記錄儀。」
我低聲道,「陳蔓讓我查的。」
「可那是一年前的車了!」
李願立刻指出了難題,「陸恆半年前換了新車,一年前的記錄儀數據,怎麼可能還留著?」
這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但現在,我有了盟友。
「李願。」
我看著她,「你能不能查到他那輛舊車的車牌號,還有交易記錄?」
李願的眼睛亮了起來。
「對!只要找到買家,就有可能找到那輛車!」
她的效率高得驚人。
第二天一早,聽證會開始前,她就查到了所有信息。
陸恆的那輛舊車,半年前通過一家二手車商,賣給了一個住在郊區的男人。
我們立刻驅車前往。
在郊區的一個小鎮上,我們找到了那輛黑色的 SUV。
車主是個很爽快的中年男人。
聽說我們想看行車記錄儀,他很乾脆地答應了。
「看吧,不過裡面應該沒什麼東西了。我買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記錄儀的內存卡是空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陸恆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李願拉了拉我的衣袖,對我使了個眼色。
她轉頭對車主說:
「大哥,是這樣的。我朋友她想買您這輛車,但又怕車之前出過什麼問題。您還記得這車之前在哪家 4S 店保養的嗎?我們想去查查維修記錄,求個心安。」
車主很熱心,立刻就告訴了我們 4S 店的地址。
我們立刻趕了過去。
在 4S 店,我們偽裝成想買二手車的買家。
李願出手闊綽,直接塞給負責接待的維修師傅一個厚厚的紅包。
那師傅看到錢,態度立刻熱情起來。
他查了記錄,告訴我們。
「這車記錄很好,沒什麼大問題。哦,對,一年前來補漆。車主順便就說把行車記錄儀換了,說感覺有點卡。」
「那行車記錄儀呢?」
我急忙問。
「按規定是要銷毀的。」
師傅看了看李願手裡的紅包,壓低了聲音。
「不過嘛,那行車記錄儀其實沒啥問題,我準備自己買車以後裝上用。」
我和李願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激動。
「師傅。」
李願又塞過去一個紅包,「這行車記錄儀,我們買了。」
從 4S 店出來,我拿著行車記錄儀上面抽出來的內存卡,手都在抖。
08
最後一段視頻的時間,正是陳蔓失蹤的那天晚上。
畫面里,陸恆握著方向盤,側臉溫柔,嘴角帶笑。
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副駕駛的陳蔓說。
「馬上就到了,那個地方很美,你一定會喜歡的。」
鏡頭隨著車輛的顛簸微微晃動。
車窗外,路燈越來越稀少,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我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車停了。
陸恆解開安全帶,溫柔地對陳蔓說。
「我們到了。」
視頻到這裡,畫面卡住了,只剩下聲音。
是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然後,是一片死寂。
我死死地盯著螢幕,那一片漆黑,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人吸進去。
09
那段視頻,令人不寒而慄,卻又無法成為直接的證據。
視頻在最關鍵的地方中斷了,沒有拍到核心畫面。
陸恆完全可以辯稱,他只是帶陳蔓去海邊看了夜景,然後她自己離開了。
「不行。」
李願率先開口,聲音凝重。
「光有這個視頻,扳不倒他。
「他太會演了,警方一旦介入調查,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脫罪。」
她看向我,一針見血。
「必須搞清楚,一年前你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爸媽這麼死心塌地地被他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