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鈴蘭嗎?時安他最喜歡鈴蘭了。」
「之前在美國的時候,他房間裡總會擺上一盆。」
「有一次我們搬家,什麼都帶上了,就是沒帶那盆鈴蘭。」
「你知道國外的氣候,其實不太適合養鈴蘭。」
「我就說算了算了,但時安不願意啊,又自己開了一天一夜車回去,非得找到那盆鈴蘭。」
「當時他就說啊,以後結婚,是一定要有鈴蘭的。」
我一愣。
因為鈴蘭是我最喜歡的花。
19.
姜晚月沒發現我的異常。
還在繼續說。
「你別看時安他對什麼都很冷漠,其實他心很細的,平時我一個感冒他都緊張得要死。」
「我喜歡吃的東西,他也記得一清二楚。」
「經常跨越半個紐約就為了給我帶一隻烤雞。」
「他......」
我打斷她:「顧太太,你看這支捧花怎麼樣?百合玫瑰打底,周圍繞一圈鈴蘭。」
「然後伴郎伴娘的,就用鈴蘭和玫瑰做一個簡單的款式。」
姜晚月看都沒看。
「行,就這支。」
她的心思就不在選花上。
而是來給我示威的。
我就算選菊花。
她也不在意。
反正她也不會用我店裡的花。
選完我送她出去。
走到門口她又拉著我。
「你說你死掉的孩子是時安的?」
「你覺得呢?你心裡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她停住,目光落在我身上。
「溫妍,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
「你是說同學會的事嗎?」
她點了點頭。
「沒事,我不是也扇了你一巴掌嗎,咱們扯平了。」
她眼神一變。
「還想不想再扇我一巴掌?」
「哈?」
我還沒反應過來。
她已經拉著我的手往後倒去。
她倒下去的那塊地方。
有好幾盆碩大的仙人球。
20.
我跟姜晚月同時倒下。
栽在那堆仙人球上。
倒地後,我想起林倩看小說時經常說的一句話。
「臥槽,這女配真壞。」
再後來。
我就看見飛奔而來的顧時安。
怪不得他知道我家不住在前幾天的路口。
原來他有事沒事都在我花店門口藏著。
在我身下的姜晚月顯然更慘。
她穿著薄裙。
仙人掌的刺。
狠狠扎進了她的身體里。
我忍著劇痛起身。
趕緊去店裡拿了膠布。
小心翼翼粘住她暴露在外的皮膚。
一點一點拔出那些刺。
「你真狠,真的。」
姜晚月忍住劇痛不吭一聲。
「少看點小說吧,姜晚月,我家店門口有監控呢。」
她吃痛地看著我。
「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我和你在他心中,誰最重要。」
我嘆了口氣。
「你和他之間的問題,從來都不是我。」
「你有這狠勁兒做什Ṫű₆麼不成功?非得把心思花在男人身上。」
「放過自己吧,姜晚月。」
21.
我將顧時安和姜晚月的八卦跟林倩講了之後。
執行力爆表的林倩很快扒出顧家秘史。
「你知道姜晚月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嗎?」
林倩扶我坐下。
「你先坐好我再跟你說,免得你小小的心臟承受不住。」
「是誰的?」
林倩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耳邊。
「是顧時安他爸的。」
......
聽完林倩的八卦,我的嘴張了整整十分鐘。
總結起來就是一場有預謀的商業聯姻。
顧家需要姜家。
姜家也需要顧家。
姜家見女兒跟豪門公子沒戲。
於是將眼光放在豪門老爺身上。
俗話說:「我成不了你老婆,那我就做你小媽。」
顧時安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好多年。
他爸爸是時候再找一個了。
反正愛到最後就變成了親情。
為什麼不直接是親情呢?
林倩念著台詞。
「就讓我陪在他身邊吧,無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
陰差陽錯下。
姜晚月跟顧時安的爸爸睡了。
現在還揣上了崽。
結果顧時安的爸爸突然中風癱瘓。
姜家那邊不願意讓女兒跟一個癱瘓的植物人結婚。
而肚子裡的孩子必須有個名分。
幾方壓力下。
於是便有了顧時安跟姜晚月的婚禮。
「荒謬!」
「確實荒謬。」
22.
顧時安在第一時間跑到我們身邊。
「時安,我好痛。」
可顧時安的眼神一刻也沒在姜晚月身上停留。
反而摁住我。
「妍妍,別動。」
他小心翼翼替我拔出背後的尖刺。
被仙人掌的刺扎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何況姜晚月還是孕婦。
「趕緊打 120,我這裡處理不了。」
直到姜晚月下身流出鮮血。
現場的人才徹底慌了。
23.
姜晚月的孩子沒保住。
顧時安坐在監護室外面。
他鬆了一口氣。
我身上的傷口也被處理完。
聽到姜晚月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了的時候。
我的心還是隱隱痛了起來。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下午。
醫生也是這樣冷冰冰地告訴我:
「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了。」
雖然不喜歡她。
但一個母親,失去孩子。
總歸是難過的。
感覺到我的情緒低落。
顧時安輕輕摟住我。
「不是你的原因。」
「店裡的監控,林倩已經交給警方,視頻里清晰地看到,是她拉著你往後倒的。」
「妍妍,別太自責。」
我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沒有自責,我只是惋惜,惋惜曾經一個光鮮亮麗的女孩,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不擇手段,不惜傷害自己和別人。」
「是愛讓她扭曲。」
顧時安沉默著沒有說話。
最後才動了動嘴皮。
「不是愛讓她扭曲,是她自己的慾望。」
林倩替我交完費用跑了過來。
她一把將我從顧時安的身邊拉開。
「離他遠點,碰見他就倒霉。」
「我說這人是不是克小孩啊。」
「跟他沾邊的女人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望ťū́ₘ著我跟林倩的背影。
顧時安突然輕聲說道。
「溫妍,我還有機會嗎?」
我的腳步停下。
「顧時安,我們都需要向前看。」
「就算我原諒你,他也不會的。」
聽到這個「他」字。
顧時安頹然倒下。
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只說得出一句。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24.
之後的消息。
都是林倩在八卦媒體上看到又轉述給我的。
顧家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清算。
顧時安幾番奪權, 剷除了顧老爺子那一黨。
畢竟一個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已經沒有能力跟顧時安鬥了。
最奇怪的是......
原本生命跡象很穩定的顧老爺子,突然暴斃。
顧家對外宣稱的是猝死。
至於怎麼死的......
只有顧時安知道。
因為當時陪在他身邊的, 只有顧時安。
我埋頭整理手裡的花簇, 笑道:
「怎麼跟宮斗劇似的。」
「那當然了, 還有更刺激的。」
「什麼刺激的?」
「你那老同學不是孩子沒了嗎?顧時安把那死嬰拿去做親子鑑定,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那孩子不是顧老爺子的!!!」
「哈?!」
「具體是誰的就不知道了,有人說是管家, 有人說是司機,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
「孩子沒了她大出血,為了保命,那女的子宮被摘了,然後她就瘋了。」
「現在人被姜家領回去, 聽說是帶到國外治病去了。」
說到這裡。
林倩看了我一眼。
「天啊妍妍, 還好你沒跟那個男的在一起。」
「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實際腹黑得很。」
「他扮豬吃老虎, 早就想搞死他爸了吧。」
「穩住公司之後他還對外宣稱終身不娶,演給誰看啊, 癲癲的, 感動自己的死裝男。」
「我都懷疑那女的流產是男的一手搞出來的, 誰摔一下就流產啊, 子宮還被摘了,多嚇人。」
「你一定要離他遠遠的,你會被他吃得連渣都不剩。」
是嗎?
我望向窗外。
那輛邁巴赫天天都停在街對角。
裡面的男人每天都會在車裡待上一兩個小時才會走。
說話間。
門口的鈴鐺響起。
新合作的花匠來給我們送花了。
那人一身古銅色皮膚,寬肩窄腰。
花盆被抬起。
露出他健碩的肱二頭肌。
他幫我把花盆放到架子上。
又不小心露出清晰的馬甲線。
汗水打濕襯衫。
他乾脆把襯衫脫了。
黑色的背心下。
是八塊若隱若現的腹肌。
那人時不時朝我一笑。
又露出白皙的小虎牙。
林倩朝我挑挑眉。
「喲,小狼狗今天又來開屏了。」
「什么小狼狗啊,別這麼說人家。」
林倩壞笑著。
「這種男人啊,在小說裡面, 就是糙漢文學男主。」
「你看那肩, 你看那公狗腰,鼻子還挺。」
「鼻子挺的男人......你懂的。」
江野確實很糙。
他是附近大學的體育生。
暑假在花坊打工。
長得帥,身體好。
渾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牛勁兒。
「妍妍啊,老臘肉不吃香了, 現在流行小狼狗。」
望著面前瘋狂獻殷勤的江野。
我想。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死在那個深秋吧。
我突然......有點期待春天了。
25.
「張管家。」
突然被 cue。
張管家嚇得臉都白了。
「少爺, 什麼事?」
顧時安冷眼看著花店裡那個男人。
「你說,他有什麼好的?」
張管家深吸一口氣。
仔細想了五分鐘。
然後ṱùₛ小心翼翼說道:「大概、也許、他比您年輕幾歲?」
顧時安的嘴角抽了抽。
「年輕有什麼用, 我比他有錢。」
張管家已經快哭了。
「他是江南控股的獨子......家裡......也挺有錢的。」
顧時安皺了皺眉。
「江南控股?我想應該去談談收購他們的事了。」
談話的間隙。
江野整理玫瑰的時候手被刺破了。
溫妍悉心為他消毒, 又為他貼上創可貼。
看到這裡。
顧時安冷笑一聲。
「綠茶。」
「溫妍才不會喜歡這種男人, 她最討厭綠茶了。」
可下一秒。
他看見溫妍歪著頭對江野甜甜一笑。
又用溫柔如水的聲音說道:「下次小心一點。」
顧時安的手指骨節咯咯作響。
「她不會喜歡他, 她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管家冷汗都流了下來。
他想起上個星期。
顧少爺剛被溫小姐砸破頭。
管家咽了咽口水。
「是的,溫小姐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聽到管家這麼說。
顧時安的臉上才終於有了點笑意。
「走吧,這種小綠茶, 不足為懼。」
車開走了。
顧時安也沒再說話。
管家從後視鏡里看到顧時安捧著一本書。
一邊看,一邊認真地做著筆記。
他時而皺眉, 時而又舒展眉頭。
看到重要的地方。
顧時安還耐心地摘抄下來。
管家鬆了一口氣。
少爺真努力,在車上都還能認真學習。
直到車顛簸了一下。
管家才看見書名是......
《對付男綠茶三十六計》
26.
許多年後。
張管家的孫子張強將八十歲的顧老爺子從療養院裡偷出來。
張強搞不明白。
老年痴呆幾乎忘卻所有的顧老爺為什麼天天在一家花店⻔口徘徊。
他什麼也不說, 什麼也不做。
就在花店門口坐上好幾個小時。
那家花店平平無奇, 已經轉手了好幾家主人。
唯一的特色大概是很會種鈴蘭。
這是第一位接手的店主的拿手絕活。
那位店主結婚後就把鋪子轉了。
聽說和丈夫週遊世界去了。
這麼想起來。
顧老爺子的精神狀態好像就是從花店店主結婚後就不太好了。
後來。
顧老爺子讓張強把他推到一處山坡上。
他取出懷裡一件早已破敗的布片。
他意識難得清醒一次。
他說。
「我死後,就把我埋在這裡吧。」
「把我和他埋在一起。」
張強拿起布塊一看。
竟是一張小小的嬰孩衣服。
只是早已掉色, 早已破敗不堪。
感受到張強的疑惑。
老者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淚痕。
「他是我的孩子。」
「是我這輩子,關於她的,唯一回憶。」
「把我和回憶葬在一起。」
「死也無憾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