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遊戲結束後,我騙藺焱說:
「我睏了,不玩了。」
藺焱半信半疑:「這才十點,你平時還要再玩兩三場遊戲的。」
我笑了笑:「剛搬進宿舍有點不適應,昨晚都沒睡好,好了好了,不說了,我要睡覺了。」
藺焱嘟嘟囔囔,臨下線了也不忘提醒我加回好友。
我等他的遊戲人物消失,立馬開了第八場。
單人匹配的難度,更多是心理層面的。
容易緊張,容易多想。
有時候說服了自己,又敗給了技術。
但前面幾場打下來,我的心理閾值提高了。
在第八場遊戲中,我活到了前十。
之後再接再厲,不知道玩了多少把,經受了多少次崩潰。
我終於獨自取得了勝利。
再睜眼,視野中出現了一群穿著白色制服的人。
17
這些人大多戴著眼鏡,手裡拿著類似平板的設備在操作什麼。
我想先靜靜地觀察他們。
奈何全息艙暴露了我甦醒的狀態。
負責我的研究人員很快探頭過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對我笑。
就像我是他親手飼養的動物。
「我的天吶,你們快看她最新的數據。」
一群人聞聲圍過來,萬分激動地朝我指指點點。
我暗自觀察,找到一個疑似艙門開關的按鍵。
等待艙門彈開後,迅速抓住一個人質問:
「這是哪?你們是幹什麼的?」
穿白色制服的人面面相覷。
最後派出一位年長的男人跟我溝通:
「童雯小姐,請不要激動,這裡是全息遊戲實驗基地,我們是這裡的研究人員。」
說著,他欣慰地打量我:「看得出,你的身體素質在經歷幾場全息模擬遊戲後,在短短的 36 小時內就有了質一般的飛躍,真是好極了。」
「好個屁!」我挾住手裡的人質,冷冷地看著他:「既然你覺得好,為什麼不給自己的家人安排試驗名額?難道你們的生命是命,就把別人的生命視如草芥?」
「擅自拿我做試驗,還想讓我感恩戴德啊?不要臉!沒人性!」
年長的研究人員推了推鏡框,沉吟道:
「你是不是搞錯了?是你的家人親手把你交給我們的,說你是自願報名參加試驗,還拿了我們一筆補貼。」
「放屁!」我握住人質的脖子,激動地收緊,「你們有什麼證據?」
見我不信,有人操作了幾下面板。
旁邊的大螢幕上很快出現真千金童媛和養父母的身影。
我怔怔地看著他們。
一時說不出話來,滿腔的酸澀。
空氣沉默了幾秒。
年長的研究人員似乎領悟了什麼。
他揚起溫和的笑容:「如果你想報復她們,我們可以提供一段電話錄音給你,只需要你答應我們一個請求。」
他要求我必須配合他們,錄取一些身體的數據。
我紅著眼看向他:「可以,但我要先看到她得到懲罰。」
年長的研究人員思忖片刻,同意了。
這群追求效率的研究人員,僅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將童媛以其他罪名送進監獄。
我卻懷疑他們偽造視頻,想要去確認一下。
研究人員經過一番討論,同意得非常勉強。
18
他們的確沒有騙我。
我親眼看到童媛被關在鐵窗里,眼中恨意驚人。
「原ƭŭ̀₇來是你害我,你怎麼不去死?」
如果換作三天前的我,大概會心懷愧疚。
但經過無數次死亡的洗禮後,我現在內心毫無波瀾。
探視結束,我目送童媛被押走。
研究人員也要帶我回試驗大樓。
我被他們安排在中間的位置,距離車門有一定距離。
透過車門的窗,我看到沿路的飯店,有些好奇地問他們:
「我在全息艙內一直沒有進食,怎麼補充能量的?」
說到跟專業有關的東西,這群人就打開了話匣子,得意地抬起下巴:
「是一種被稱為 MAMA 的營養液,一毫升的價格相當於一克黃金,你知道你這些天用了多少嗎?差點把我們的研究經費吸干。」
所以他們打算從我身上榨回去嗎?
我笑了笑,保持沉默。
等這輛車因為道路擁堵而停下時,我當機立斷,給了門邊的人一腳,被踢中的人倒向同事,兩人摔倒在地。
有了突破口,我推開車門就跑。
路被堵得死死的,那些人只能下車來追我。
我笑了。
經過遊戲特訓後,我跑不過車,難道還跑不過你們這些干研究的?
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注視過來。
「他們是在拍電影嗎?」
「果然演員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你看他們多賣力,跑在最後的那個小白臉肯定不經常鍛鍊,都岔氣了。」
「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著聲音耳熟,忙轉頭,發現是前不久給我辦理住校的老師。
立馬停下腳步,找她尋求幫助:「老師有現金嗎?我手機被偷了,現在有點急事處理。」
大多數老人家身上會帶些現金,比如這位老師。
她慷慨地給了我一百。
我謝過,繞了幾條路,隨後鑽進一家網吧。
一口拒絕所有推銷,只開通兩個小時的上網時間。
邊上網查找幾個公開的舉報郵箱,邊琢磨自己掌握的信息。
實名投稿不久,就收到幾個人的回覆。
他們要我提供身份證明。
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幸好還有一個願意了解詳情,問了我詳細的地址,並提醒我:
[我最快也要在明天凌晨到達,你保護好自己。]
我抿唇,看了眼時間,又坐公交到另一個地方上網。
登上社交軟體,還能看到藺焱的好友申請,點開有很多條驗證消息。
[寶?你還沒睡醒嗎?]
[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嗚嗚第一次失聯這麼久,我都想報警了。]
消息翻不完,我直接拉到底。
最新那條信息:[寶寶,我來找你啦。]
接著是一張車票的圖片。
我心裡一緊。
剛想告訴他別來,就看到幾個高大的男人往我這邊走來。
我連忙低下頭,找人問了後門的位置,靠遊戲特訓出來的意識,躲開了追蹤。
19
當晚,我露宿在荒廢的公園。
樹影婆娑,斑駁的長椅旁邊,蚊蟲縈繞。
睡不著,睜眼熬到天亮,繼續在沒有監控的地方流浪。
三天過去,我實在等不及了。
就近找了個地方上網。打開郵箱就看到那人給我回復:
[我拍到了視頻和照片,並公開舉報,但你現在的處境仍然很危險,一定要小心。]
[試驗區的相關負責人和研究人員已經被控制,你方便出面作證嗎?]
最新的回覆於一天前發布。
我想了想,把現在位置告訴他,希望他可以找人來接我。
老師給的那一百塊錢,已經被我花光了。
徒步十幾公里不是做不到,但沒必要。
對方似乎一直在等我的消息,幾乎是秒回:
[馬上到。]
擔心對方釣魚執法,我還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貓著。
等了很久,來了一輛警車。
還有一個背公文包、戴著口罩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跟我聯繫ƭůₛ的人,觀察了一會後,我走出來跟他們碰面。
男人告訴我,研究人員為了減刑都坦白了。
他們本來是研究生物的。
機緣巧合下,被痴迷全息遊戲的投資方看中了。
雙方為了各自的目的,在不歸路上越走越遠,且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研究人員直到被抓,還堅持自己是為科學事業而奮鬥。
投資方也多次強調自己只負責砸錢,從不干涉研究人員的行為。
然而被他們當作試驗者的人,已經有 3 人確認腦死亡,4 人昏迷不醒。
我之所以被他們追著不放,就是因為研究人員向上級彙報說,我是最優秀的試驗品,可以給他們帶來極其可觀的利潤。
現在,我死裡逃生,這兩撥人都被一舉抓獲。
負責這件事的人員又詢問我:「童媛和你的父母都間接參與了這件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默默搖了搖頭。
最終,我得到一筆豐厚的補償金,重新回到校園。
在宿舍床上找到闊別已久的手機後,我第一時間通過了藺焱的好友申請。
一分鐘過去,聊天框安靜如雞。
我皺了皺眉。
正要發個問號過去,突然一個視頻電話彈出來。
視頻接通後,一張比我流浪三天還憔悴的帥臉出現在螢幕上。
藺焱用臉怒懟攝像頭,眼眶又黑又紅:「童雯!」
「如果我圖你錢和你在一起,那我該死!如果我圖你長相和你在一起,那我也該死!可是我是圖你這個人,圖你對我好才跟你在一起,可你卻讓我覺得我罪該萬死!」
我扶額苦笑,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藺焱,老實說,這段話你背了多久?」
「就......幾個小時吧。」
藺焱抿抿嘴,也禁不住笑了。
之後聊著聊著,我敏銳察覺到他身後眼熟的背景。
好傢夥,這不我宿舍樓下嗎?
番外
1
藺焱很震驚。
童雯居然跟他提分手了?!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玩笑。
他發了一個生氣的可愛表情包,結果消息發出去就顯示紅色感嘆號。
打開經常互動的短視頻,還是紅色感嘆號。
連遊戲列表也失去了她的位置。
藺焱慌得一批,默默在心裡祈禱她的選擇困難症發作,還沒改好新的暱稱。
打開【添加好友】功能,藺焱手指飛快地輸入她的暱稱。
點擊【搜索】的那一刻, 心被高高懸吊起來。
當看到可愛的名片出現,藺焱狠狠鬆了口氣。
他先申請好友, 再立馬點進女朋友的家園。
發現她不在,心底有些失落。
也只能在她一點一滴布置的家裡打轉,等她出現。
2
藺焱把遊戲角色放在童雯家裡掛機。
等完成手頭的工作, 恰巧陰間作息的遊戲好友上線邀請他了。
一進隊伍,好友就問他:「今天怎麼沒跟童雯玩了?」
藺焱猛地意識到什麼, 立馬反問:「她現在在線嗎?」
好友愣了一下:「都開遊戲三分鐘了,不過是單人模式, 你倆吵架了?」
藺焱不想回答,趕緊開口請求:「好兄弟, 你待會把她拉進隊伍, 事成之後我請你吃大餐。」
蔣老三還沒來得及答應,就看到童雯的遊戲狀態變了, 顯示「家園中」。
他點完邀請,心裡就在琢磨吃啥了。
然而五分鐘過去了, 邀請消息如泥牛入海。
蔣老三覺得尷尬, 跟藺焱商量:「要不咱們先開一把,等童雯消氣了再說?」
藺焱的語氣活人微死:「我要是背著她開一把,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我了。」
「兄弟,大餐的地點隨你挑,只要你幫我盯著她。」
兄弟一場。
蔣老三答應得毫不猶豫。
後面兩人打語音通話,聊了快一個多小時。
蔣老三突然乾嚎一聲:「她進遊戲了!」
話音未落,他遊戲列表的兩個好友同時顯示「遊戲中」。
蔣老三閒著沒事, 乾脆觀戰藺焱。
3
只見藺焱降落在荒山野嶺, 隨便撿了把武器就去找車。
車專往偏僻的犄角旮旯開, 靠沿途收割的幾個人機苟活, 殺進決賽圈也沒看到童雯。
藺焱磨了磨牙,讓好友繼續盯著。
跟著童雯的節奏, 又開了一把,還是上局的打法。
蔣老三覺得太苟了,看著沒意思。
但藺焱堅持:「她膽子小,肯定不會跳城區鋼槍,絕對在野外苟著。」
「那你們玩吧, 我去匹配路人。」
蔣老三手都按到【退出】鍵了。
突然聽到手機發出一聲尖叫。
然後就看到好兄弟跟狗一樣湊到妹子身邊。
「寶寶, 是我啊!」
人家妹子不理他。
藺焱粘著人家不放。
她逃,他追。
放著好好的⻋不開, 兩人非要跑。
蔣老三呲著大牙笑:「我記得童雯操作沒這麼垃圾吧?搞不好還真不是她。」
藺焱像是沒聽到一樣, 說的話能把人活活膩死。
蔣老三怕得糖尿病, 趕緊退出了遊戲。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蔣老三看到藺焱一臉頹廢,便開始追問:
「還沒和好啊?」
藺焱說話有氣無力的:「說好的加回好友復合, 我等Ťúₜ了一晚上都沒消息。」
蔣老三想起昨晚下遊戲的時候,在動態看到藺焱和童雯舉杯的那張合照。
「那張照片怪怪的。」
藺焱聞言,打開圖庫放大照片,看到童雯露出怨念深重的苦瓜臉, 立⻢去找老闆請假。
幾天後, 蔣老三在朋友圈刷到藺焱的最新動態。
水族館的巨大玻璃窗前,幽藍的光暈如水般流淌, ⻥群游過。
照片里的小情侶都沒有看鏡頭,四目相對。
媽呀,又開始撒狗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