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晚期的我。
在網上查詢如何與愛人告別時,刷到男友師妹的動態。
少女穿著熟悉的婚紗和我的男友繾綣擁吻。
配文:「糟糕,英年早婚了!」
我眼睛酸脹,給男友打去電話:「我媽留給我的婚紗,在哪兒?」
章亦文有些心虛:「柔柔玩大冒險輸了,我……」
一口腥甜湧上喉頭,我當即掛斷電話。
當初我跪求他陪我在媽媽病床前演戲,成全她臨死前的心愿。
他冷淡地掙脫我的手,勸我節哀:
「我沒準備好結婚,也不想欺騙阿姨。」
我以為他的愛情已經轉移。
可當我真的離開,他卻瘋了似地躍入冰寒刺骨的大西洋。
1
章亦文又打來電話。
我以為他是來道歉的,還有些高興。
可他一開口,我心寒到渾身發抖。
「柔柔被你的婚紗絆倒了,傷得很重。」
「你能不能來醫院獻血?」
我以為將死的人,情緒不會再有波動了。
可看到被沈柔隨意扔在醫院走廊上的婚紗,我還是怒從中來。
那條被我悉心養護的潔白婚紗,此刻沾滿污漬。
拖尾的軟紗被扯開一個大裂口。
我胸膛劇烈起伏,氣得聲音發顫。
「我自己都沒穿過的!你憑什麼拿給別人?」
沈柔驚恐地看著我,躲進章亦文懷裡。
章亦文微微皺眉:「蘇伊婕,有必要這麼上綱上線?」
「大不了我賠你一件新的。」
我覺得十分好笑:「賠我?沈柔弄壞的是媽媽的遺物!」
「她去世前,只是想看一眼我穿婚紗的樣子,你都不願意!」
想起媽媽臨終前,充滿遺憾和不舍的眼神。
我又氣又急,含著淚用力地捶著章亦文的胸膛。
他捉住我的手,停在半空,語氣淡漠。
「那你還想怎樣?她都因為你的婚紗受傷了。」
我冷笑著掃視擦破點皮的沈柔。
譏笑道:「是我來晚了,傷口都快癒合了。」
「除了我的血,我的男朋友要不要也捐給她?」
啪一聲。
章亦文打在我臉上的清脆耳光,讓氣氛變得更微妙。
這時,病友奶奶碰巧經過,連忙上來護住我。
「你這個男孩子怎麼欺負女生?她還生著病啊!」
章亦文深深看了我一眼,疑惑道:「你怎麼了?」
看來他從未注意過我放在桌面的病歷和藥瓶。
媽媽過世後不久,我也查出了相同的病症。
這類家族遺傳病隱藏很深,但發病時來勢洶洶。
我扯出一個淒楚的笑,輕聲問章亦文:「你在乎嗎?」
章亦文虛摟著沈柔的腰,滿臉疲憊。
「有什麼事你直接告訴我不行嗎?猜來猜去真的很累。」
鏡子裡映出我枯瘦蠟黃的臉。
但凡章亦文看一看病歷,看一看床頭的藥瓶。
問一問深夜翻來覆去,痛得睡不著的我。
就能知道,我快死了。
我沉默地盯著章亦文懸靠在沈柔身上的手。
病友奶奶想替我回答。
沈柔卻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道:「師哥,都怪我不小心。」
「嫂子你別因為我和師哥生氣,我以後離師哥遠遠的。」
說完,轉身跑開。
章亦文當即追了出去,擦過我時,一把把我撞到了旁邊的消防栓上。
手臂瞬間被尖銳的金屬劃開一道血痕。
我察覺不到痛,直勾勾地看著章亦文在不遠處將沈柔抱進懷裡哄。
「我快死了。」我在心裡無聲地吶喊著。
2
章亦文到家時,帶了一隻草莓蛋糕。
甜膩的味道讓我胃裡一陣翻湧,下意識擋開章亦文討好的手。
他望著地上摔成一灘的蛋糕,遺憾道:「這是我特地繞去城南買的,排了好久的隊。」
我無言地看著他。
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會演戲?
沈柔的動態里。
她坐在十幾隻小蛋糕面前展露笑顏。
「實驗室的牛馬遇上了心軟的師哥,比心。」
有人問她什麼口味最好吃。
沈柔說,都還行。
但她最討厭草莓味的,讓師哥帶回去喂狗了。
幾年前,他也是記得我不吃草莓的。
也許是不甘心,我問他:「章亦文,你還會娶我嗎?」
章亦文臉垮了下來,迴避我期待的目光。
囁嚅道:「我的實驗還沒收尾,沒有精力準備婚禮。」
他反問我:「我們在一起 10 年了,結不結婚有差別嗎?」
是啊,我們從高中就在一起了。
一開始,章亦文拼了命地做兼職、創業。
說攢夠錢,大學畢業就娶我。
後來,他考上研究生,遇到了沈柔。
拒絕了我 100 次結婚的請求。
他不再嚮往我的婚禮,卻和沈柔拍了婚紗照。
我自嘲般笑笑,啞聲道:「分手吧。」
聞言,章亦文猛地抬起頭。
語氣里充滿疑惑、震驚和憤怒:「你非要逼我?」
我搖搖頭,聲若蚊蚋:「我只是不想等你了。」
疼痛自骨頭深處傳來,我的額頭滲出微微冷汗。
我轉過身,坐到椅子上默默忍受。
半晌,章亦文妥協道:「除了結婚,其他要求我都能滿足你。」
見我久久不應,章亦文小心翼翼地催促了一聲:「小婕?」
「那,你陪我去一次格陵蘭島吧。」我緊了緊手心,輕輕開口。
章亦文下意識拒絕:「這麼遠?我還有實驗要做。」
我語氣落寞,最後一次求他:「只要五天,可以嗎?」
頓了頓,他嘆息道:
「行吧,但你要允許我隨時隨地接實驗室的電話。不能耍小性子。」
我的心一沉,臉上還是牽出一抹笑:「嗯。」
他是怕沈柔找不到他吧。
飛了一夜的紅眼航班。
到機場中轉時,我的臉色灰白中透著暗黃,憔悴非常。
章亦文盯了我半天,問:「你沒用我上次送你的美白精華?」
我抿緊了嘴唇,他是覺得 69 元兩隻的護膚品可以讓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枯木回春?
那他送給沈柔兩千塊一隻的精華算什麼?
正恍惚間,我突然感覺鼻腔湧出熱流。
伸手一抹,指尖一片鮮紅。
章亦文眼疾手快,拿出紙巾擰成條往我鼻子裡塞:「仰頭止血。」
他把我往洗手間推,略帶潔癖地用濕巾擦了擦手:「你去處理下,好髒。」
就在我懵懵懂懂快要走進洗手間時,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攔住。
男人輕柔地拿出我鼻子裡的紙巾,又輕輕按住我出血的左鼻翼。
冷靜平穩地指揮我:「微微低頭,不要緊張。」
章亦文看到陌生男人碰我,瞬間炸毛。
他抓著男人的手臂,質問:「你是誰?憑什麼碰我女朋友?」
男人不受影響,手依舊穩穩地為我止血。
男人眼神都沒給章亦文,淡淡道:「我叫寧季,是個醫生。」
「別耽誤我給病人止血。」
章亦文訕訕地收回了手,在一旁靜默。
很快,血止住了。
寧季叮囑:「這邊空氣乾燥,要多喝熱水。有需要可以找我。」
我點點頭,剛想道謝卻被章亦文粗暴地拉走。
3
車裡,我鼓起勇氣和章亦文剖白。
「我已經是癌症晚期了,最後的這幾天,你可以對我好一點嗎?」
可等了半晌沒得到章亦文的回應。
我扭過頭看,發現他塞上耳機在閉目養神。
到了酒店,章亦文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沈柔報平安。
他把自己關在洗手間,用口型對我說等他打完電話一起出門。
他總是這樣,把我的等待當作理所當然。
生日那天,他說記錄好實驗數據就回來。
可等到第二天清晨,我看到沈柔發了她們看日出時依偎的背影。
確診那天,他說打到車就來醫院陪我。
直到醫生下班,章亦文都沒有出現。
可他明明就在同一家醫院,陪著沈柔掛鹽水。
我按捺住內心的酸澀,吃過藥徑直出了門。
我慢悠悠地沿著海岸線,欣賞晚霞。
萬年不變的冰川被粉紫色的雲霞染上浪漫的色彩。
我正用相機記錄著。
身後傳來章亦文的責問:「你怎麼沒等我就出來了?」
我轉過身看他,心裡沒由來地覺得鬆快。
笑著說:「章亦文,我以後都不等你了。」
他頓時噎住,摸了摸鼻樑:「你什麼意思?」
看來愛情確實會使人盲目。
我的藥瓶就放在桌面最顯眼處,他都能視而不見。
我垂下眼睫,遮掩失落:「沒什麼。」
也許是我反常的態度引起了章亦文的警覺。
他上前直視我的眼睛,語氣放緩:「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瞬間紅了眼眶,想把在心裡默念過無數次的話語統統告訴他。
可屬於沈柔的專屬彩鈴響個不停,打斷了章亦文傾聽的慾望。
看著章亦文不時掃向手機的眼神,我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先接電話吧,明天晚餐時告訴你。」
章亦文如釋重負地鬆了手,轉身換上寵溺的表情。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把胸口堵著的那團棉花壓下,卻被極北區域的寒涼空氣刺激得陣陣咳嗽。
不遠處的寧季快步走來,脫下風衣圍在我身上。
他皺著眉,有些焦慮:「這裡環境太惡劣,對你的身體不好。」
我呼出一口濁氣:「我都快死了,有什麼關係呢。」
寧季眸色幽深,張口想說什麼。
被小跑趕來的章亦文一把推開。
章亦文面色不善地盯著寧季,聲音里全是占有欲:「怎麼哪都有你。」
我拉著想動手的章亦文解釋:「是我咳嗽,寧醫生好心給我送衣服。」
章亦文把我扯過來,脫下寧季的衣服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