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顧行舟的白月光閃送 0.01 元的咖啡。
她抿了一口就吐出來,蹙著眉抱怨:「阿舟,咖啡都涼了!」
「遲到這麼久,必須給差評。」
顧行舟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聲安撫後。
才蹙眉看向被淋成落湯雞的我,盯了良久。
我蜷了蜷摔傷的手心,正想解釋。
顧行舟斂眸:「不必了,讓她走。」
門掩上的剎那,屋裡的對話穿透雨幕。
「你們……是認識嗎?」
「不認識。」
新訂單進來,我沒猶豫就衝進風雨中。
畢竟。
我和顧行舟結婚協議的第一條就是,互不干涉。
離協議到期還有一年。
他會提前解除協議吧?!
我可以離開了。
1
簽結婚協議時,我就知道顧行舟心裡有個白月光。
大門推開的瞬間,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女孩長發披肩,穿了件鵝黃色家居服,嬌俏可愛。
正是他喜歡了七年的於曼,她回國了。
所以,半個月來他經常夜不歸宿,都在陪著她嗎?
我僵硬地把外賣紙袋遞過去,低頭悶聲說:「麻煩您給個好評。」
於曼接過抿了一口,隨即就吐了出來,轉身抱怨:「阿舟,咖啡都涼了!」
我身體猛地一僵,抬頭就看見顧行舟站在她身後。
一身純白色休閒服,袖口隨意挽著,透著股難得的鬆弛。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嗓音中滿是寵溺。
「早說我來煮,你非要薅什麼羊毛。」
我遲鈍地收回目光,轉身要走。
於曼挑眉看我,言語慍怒:「遲到這麼久,必須給你差評!」
2
一個差評扣 500 塊。
我捨不得。
蜷了蜷摔傷的手心,痛感混著慌意湧上來,試圖辯解。
「雨太大了……」
顧行舟看過來,蹙眉盯了良久。
他神情淡漠掃過我泥濘鞋面,斂眸。
「不必了,讓她走。」
我默然低下頭,轉身離開。
門掩上的剎那,屋裡的對話穿透雨幕。
「你不是最討厭別人遲到嗎?」
「好了,曼曼何必跟一個送外賣的較真。」
「哇,阿舟居然替一個送外賣的說情,你們不會是認識吧?」
「不認識。」
毫不意外的答案,顧行舟自然不會讓於曼知道,他有個隱婚妻子。
不過都不重要了。
新訂單進來,我衝進風雨里,邊想。
我和顧行舟的三年合約婚姻還有一年才到期。
於曼回來了,他會提前解約吧?
也好。
我可以離開了。
3
20 歲那年。
親生父母以五萬塊的價格,將我賣給了一個五十歲的鰥夫。
大雨滂沱的夜晚,我穿著厚重的婚紗,成了在逃的新娘。
鰥夫新郎帶著一眾親友追在身後。
顧行舟救了我。
卻為我挨了一刀。
手臂上的口子滲著血,混著雨水往下淌。
我衣不解帶地在病床前守了他七天,那張霽月清風的臉,就這樣悄悄刻在了心裡。
出院那天,顧行舟突然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協議結婚。我幫你擺脫你父母,你幫我應付我家人。」
「我們互不干涉,三年後,我給你 5000 萬。」
「但有一條,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們的關係,包括你的父母。」
我沒道理拒絕。
只是,我那時並不知道,他當時會救我,是於曼的負氣遠走,讓他有了置生死之度外的心。
而娶我,多少有點與父母慪氣的意思。
4
領證前,顧行舟陪我回家討要戶口本。
面對我父母的囂張跋扈,他攥著我手腕,將我護在身後。
清冷的木質香調頃刻將我籠罩。
顧行舟抬眼睨向兩人,語氣不容違逆。
「100 萬,買斷岑諾之與你們的所有關係。」
「往後,你們誰要是再敢為難她,便是為難我,別怪我不客氣。」
他用金錢與威懾力,將我徹底拽出原生家庭的泥濘。
卻不會把我們的關係公之於眾。
拉著我離開時,他抽出紙巾,輕輕擦去我手心的汗。
「以後,只要有我顧行舟在一日,就定能護你一日。」
「你儘管放心。」
我捨不得抽回手,只得慌忙別開眼,含糊應了聲「嗯。」
卻全然不知,我泛紅的耳尖,早就把心底的悸動暴露得一覽無遺。
5
新婚夜。
我刻意打扮一番。
剛換上新買的蕾絲睡裙。
顧行舟把兩本結婚證鎖進保險柜,轉身遞給我一份婚姻合作協議。
「三年後,好聚好散。」
男人坐姿慵懶,身子微微後仰,視線沉沉落在我身上。
這份冷漠與疏離,和那日在我父母面前護著我時的親昵,簡直判若兩人。
我愣了下:「現在就簽嗎?」
顧行舟眼神里忽地染上了警告的味道。
他沒說話。
站起身,牽起我來到地下室。
一幅幅巨大的婚紗照映入我眼底。
照片里的女孩笑眼彎彎,依偎在顧行舟身邊,或是柔情繾綣,或是嬌嗔可愛。
顧行舟倚在門邊,眉峰往下壓了壓。
「我喜歡於曼整整七年,我們婚紗照都拍好了。如果我們沒有吵架,我娶的人只會是她。」
「救你那天,她出國了。」
「對方亮出尖刀時,我想,如果我死了,於曼會不會有一點後悔呢?」
他語調平淡,有種破罐子破摔的頹然感。
卻每字每句都像針一樣,一下一下扎在我心上。
密密實實地刺痛著。
我當然清楚,顧行舟娶我從不是因為喜歡。
可我也想來日方長。
也不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果然,先婚後愛的橋段,終歸只存在言情小說中。
顧行舟將我的反應看在眼底,沒有絲毫猶豫。
他徑直挑破。
「岑諾之,你記住,現實不是電視劇,別痴心妄想我會愛上你。」
隨後,他目光一凜掃過我胸口:「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往後,不准再有任何逾越。」
「否則就算違約,不僅拿不到酬勞,相反,你還要賠償……」
我強壓下喉間的羞憤,搶先打斷他:「顧先生,我明白了。抱歉。」
幾乎是逃回客廳,潦草攤開協議,簽下名字。
筆尖凝滯,我還是未能忍住。
一滴淚不偏不倚落在名字上。
瞬間暈開一團。
從未被愛過的人,一旦有人哪怕遞來一點點溫情。
便會如飛蛾撲火般撲上去。
對顧行舟的這份情感,如洪水猛獸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後來的兩年,我將自己藏得很好。
除了在他父母面前演戲,與他相處時。
只剩敬畏、疏離與自持。
6
拖著疲憊的腳步到家時,已近凌晨。
別墅輪廓黑沉,只有客廳透出一簇光。
顧行舟回家了。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緒,推開門。
男人還是白天的休閒服,修長雙腿交疊,端著平板在處理工作。
聽見響聲,他動作微頓,抬眸看我。
我恍惚了一下。
顧行舟這是在等我嗎?
沒等我說話,他已起身從廚房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薑湯,喝了!」
大概是還沒從白天他那句「不認識」中抽離。
我沒接,只是盯著碗沿發怔。
顧行舟以為我是因為白天的事不肯喝,語氣冷了幾分:「怎麼?忘了自己每次生病,都要拖上一個月?」
我慌忙醒過神,忙不迭伸手接了碗,低頭小口往嘴裡送。
溫熱的薑湯下肚,疲憊的身體漸漸緩解。
我抹去嘴角的湯漬,開口問他。
「顧先生,你是在等我談結婚協議的事嗎?」
他明顯愣了一下,微微蹙眉。
下一秒,卻一把將我右手拽了起來。
「缺錢嗎?為什麼不和我說?」
他垂眼盯著我手心上帶著砂礫的傷口,神情不悅。
平時收在柜子里的藥箱,正攤在餐桌上。
棉簽沾著碘伏按上傷口,我吃痛縮了下手掌。
顧行舟像早有預料,攥得緊緊,竟動不得半分。
處理完傷口,他鬆開我的手,低頭收拾藥箱:「啞巴了嗎?正問你話呢。」
不知為何,心中酸澀猛然翻湧而上。
我仰頭控制了下泛濫的淚意,極力收斂情緒,聲音仍是藏不住的哽咽。
「您說過,我們互不干涉,不得逾越。」
話音落下,顧行舟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這事要是讓我爸媽知道了,後果你想過嗎?」
他語氣里沒了之前的慍怒,被冷肅取代。
方才替我上藥時殘留的溫度。
瞬間盡數褪去。
原來他是為了這個。
「我一直很注意……」
「不要狡辯。」
顧行舟微眯著眼,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字一頓。
「為什麼要去送外賣?我養不起你嗎?」
7
顧行舟當然不會養不起我。
可若是我家人的事呢?
那份協議牢牢禁錮著我,連半點向他徇私求助的念頭,都不敢有。
更何況,他早已用 100 萬,買斷了我與父母的一切聯繫。
弟弟患了尿毒症,要換腎。
兩年前父母逼嫁,是 8 歲的弟弟偷到鑰匙把我放出來。
沒有他,我現在只是五十歲老男人的糟糠之妻。
更不會遇上顧行舟。
如今他生死攸關,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思及此處,我也橫下心來,把話挑明。
「顧先生,您……是否需要提前解除協議?」
顧行舟似乎沒料到我又把話題轉到協議上。
他冷冷地盯著我,勾唇輕笑出聲。
「你就這麼迫切地要從我這裡拿錢走嗎?」
我下意識反駁。
「可是於小姐她……你們……」
「岑諾之,我警告過你,不要插手我的事。她是她。與我們之間的協議毫無關係。」
我霎時噤聲。
愣怔和他對視。
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為何惱怒。
又後知後覺地恍悟。
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想好怎麼跟他爸媽交代吧。
果然,還是魯莽了。
我懊惱地垂下眼。
「顧先生,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提了。」
這次談話,以顧行舟摔門而去結束。
緊接著,我收到了他的 100 萬轉帳。
【別再出去丟人現眼了。】
8
能給弟弟捐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爸。
可他張口就向我要 200 萬,美其名曰【捐腎後不能工作,得好好養著】,卻似乎忘了,躺在病床上等著救命的,是他的親生兒子。
把一百萬轉入父親帳戶後,我馬上打電話催他,趕緊配合醫院安排手術,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
次日,我前往醫院溝通手術事宜。
弟弟的臉腫得發亮,嘴唇卻乾得起皮,他原本盯著天花板出神,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我時眼睛亮了亮。
「姐姐。」
「皓皓今天乖不乖啊?」
「當然啦。護士姐姐還誇我呢。」
護士推門進來時,我瞥見門外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我在,小天一定會沒事的。」
「阿舟,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小天,我就這麼一個弟弟。」
腳步聲漸漸遠了,後面的話被走廊的嘈雜蓋了過去。
護士給弟弟輸液,邊和我嘮嗑。
「皓謙是我見過的最乖的孩子,打針吃藥都不用哄。不像隔壁新來的那個,她皺了皺眉,有種不吐不快的憤慨,「又摔又砸的……」
我順口問了句:「那孩子是什麼病?」
「也是尿毒症,等腎源。不過他病情穩定多了,還聽說他姐的男朋友是顧氏集團的大老闆,門路多得很。」
我垂眸,盯著弟弟手上的輸液管發獃。
雖然顧行舟不是神仙,能包治百病。
但有錢有勢的人,總是要比普通人多一些機會的。
9
弟弟的手術安排在兩周後。
這些天,我有空就去醫院陪他,也盯著我爸配合術前準備。
那天。
剛出主治醫生辦公室,就見於曼挽著顧行舟迎面走來。
於曼當然不會記得我,目光掃過並未停留。
顧行舟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
往病房去的路上,我一心想逃,他們卻不緊不慢跟在身後。
於曼誇讚聲傳來。
「我男朋友也太厲害了吧!就兩句話,排隊的事就搞定了~現在不光全市醫院幫小天找腎源,加上你找朋友暗中打聽的 3000 萬捐贈酬勞,小天肯定能得救的!」
「我該怎麼謝你呢?」
「要不然,我以身相許吧?」
我四處張望,想找地方躲避。
過了幾秒,才聽見顧行舟低沉清淡的聲音:「我怕現在應了,回頭你又說我趁人之危。」
「算你了解我。那我陪你回家見爸媽怎麼樣?」
雖然看不見他們,可我腦子裡,偏偏能清楚描繪出於曼此刻的模樣。
必定是正歪著頭笑,眼尾彎得很軟。
前方赫然出現洗手間,我加快速度直奔過去。
沒聽到顧行舟的回答。
不過不難猜到,他是不會拒絕的。
如此,看來顧行舟不得不提前解除協議了。
10
公司接了個大項目,順利的話獎金非常豐厚。
顧行舟的 100 萬雖解了燃眉之急,但 5000 萬沒到手前,我不敢懈怠,工作上依舊得全力以赴。
龐大的數據拉滿螢幕,看得我眼花繚亂。
準備在公司干通宵!
忙亂間電話驟然響起。
「喂……」
「怎麼還沒有回來?」
熟悉的聲線入耳,我背脊一繃,拉直上半身。
「那個……公司加班,今天不回去了。」
顧行舟嗓音沉下去:「什麼工作比身體更重要?你收拾一下,我去接你。」
「不要。」
拒絕的話一出口,空氣凝滯了一下。
我第一次違逆他的意思。
他則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硬邦邦拒絕。
我手心裡瞬間冒汗,腦子飛快想著如何緩和氣氛。
話筒里卻傳來他一聲輕笑。
「你也別睡公司,我讓司機在公司樓下等你。明天陪我回趟爸媽家。」
「顧太太睡公司,成何體統?」
他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我愣了兩秒。
猛地甩甩腦袋,又投入與數據的鬥爭中。
11
處理完全部工作,東方已漸白。
想起顧行舟今日的安排,利落收拾完東西奔下樓。
剛出公司大門,就見他的保時捷靜靜停在路邊。
心裡一陣暖意涌動。
他雖不喜歡我,卻真的在意我的人身安全。
之前有次加班到半夜,回家途中被一個醉漢纏上。
拉拉扯扯的,眼見就要吃大虧了。
幸好被路過的一位環衛工人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