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江臨做了生日蛋糕,失敗了幾十次才成功。
他卻拍下照片發給曖昧對象:「窮酸女的廉價心意,傻逼似的。」
他不知道,那張飛往巴黎的單程機票,就藏在我的背包里。
七天後起飛。
這七天,是我給這段三年感情最後的緩刑。
1.
桌上的草莓奶油蛋糕,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蛋糕上面,我用巧克力醬笨拙地畫了兩個小人,手牽手,周邊擠了一圈歪歪扭扭的紅色愛心。
手機嗡嗡震了一下,螢幕亮起。是江臨的。
他剛才說去陽台抽根煙,手機就隨手擱在餐桌上。
一條新消息預覽彈出來,備註是「小貓咪」。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
江臨的通訊錄里,除了我,從來都是連名帶姓,或者乾脆是工作稱呼。
這種黏糊又親昵的備註,我還是第一次見。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他的手機。
指紋解鎖,我的指頭依然能打開。
這是三年前他親手錄入的,他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點開對話框。
最新一張圖片,就是我剛擺上桌的蛋糕。
下面一行字:【窮酸女的廉價心意,傻逼似的。】
往上一翻,還有更傷人的。
小貓咪:【聽說阮小姐為了你放棄了好幾個出國機會?】
江臨:【笑死,她那些機會算什麼?留在國內靠我養著不香嗎?】
小貓咪:【你就不怕她真的走了】
江臨:【她捨得走?離了我她去哪找這麼好的生活】
2.
陽台門「嘩啦」一響,江臨帶著一身煙味走進來。
看到我拿著他的手機,他臉色驟變,快步上前一把奪過。
「誰讓你動我手機了?」
「江臨,」我的聲音飄忽得不像自己,「我們分手吧。」
他愣了一下,隨即嗤笑出聲:「又鬧?這次是想要哪個包?直接說。」
「我不是在鬧。」
「得了吧阮阮,」他點燃一支煙,「你捨得離開我?」
是啊,三年感情,我確實不捨得。
血液像是瞬間凍住,四肢百骸都泛著僵冷的酸疼。
他看著我煞白的臉和通紅的眼眶,伸手想揉我的頭髮。「行了,蛋糕我待會兒嘗一口,別矯情了。」
我猛地偏頭躲開。
3.
那天晚上,江臨破天荒地沒有出去,甚至主動收拾了碗筷。
他敷衍地哄了幾句,見我不理,也就沒了耐心,自顧自躺下玩了會兒手機,不久便鼾聲微起。
我躺在床的另一側,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身體冰冷。
想起今天早上,導師給我打的那通電話。
「阮阮,你又要放棄這次機會?」
導師在電話那頭語氣惋惜,「這可是巴黎頂尖的設計工作室,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
我握著手機,目光落在客廳里正在打遊戲的江臨身上。他戴著耳機,完全沒注意到我的通話。
「對不起老師,我……還是想留在國內發展。」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拒絕出國工作的機會了。
第一次是紐約的實習,第二次是米蘭的培訓,這次是巴黎的正式職位。
每次江臨都說:「別去了,異地戀多辛苦。我現在公司穩定了,能養你一輩子。」
「最重要的是,我捨不得你。」
我相信了。因為我愛他,愛到願意為他放棄一切可能。
而現在......
4.
我拿出手機,給巴黎的工作室發了確認郵件。
有七天的猶豫期。
七天,我給自己最後七天。
只要他發現任何一點異常,問我一言半語,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絲挽留的意思,我都會考慮放棄這個機會。
可他好像真的像瞎了一樣。
5.
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
門外站著妝容精緻的林薇,手裡提著一個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甜品盒。
「江臨在嗎?我給他送點東西。」
她笑容得體,目光掠過我身上廉價的居家服。
江臨從書房出來,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薇薇姐?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林薇自然地走進來,將甜品盒放在桌上,恰好挨著我那個已經被遺忘的草莓蛋糕。
「聽說你生日,補個禮物。」
她瞥見我的蛋糕,掩嘴輕笑,「呀,這哪個小朋友做的?真可愛。」
江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阮阮瞎弄的,上不得台面。還是你有心,這家的甜品很難訂。」
我站在一旁,像個局外人,看著他們言笑晏晏。
林薇離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阮小姐,有時候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強求不來。」
江臨送她到門口,回來時看著那個甜品盒,又看看我的蛋糕,自知理虧,但仍然嘴硬道:
「阮阮,以後別弄這些了。想要什麼,跟王秘書說,讓他去買。」
原來,在他和他那個圈層的人眼裡,我做的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我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向桌子,拿起那個草莓蛋糕,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
「你幹什麼?」他有些錯愕。
「垃圾,就該待在垃圾桶里。」
我看著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靜。
6.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沉寂下來。
不再追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不再幫他熨燙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不再為他凌晨醉醺醺歸來而亮著一盞燈。
他習慣了家裡一塵不染。看到次臥的紙箱,會踢一腳:「這什麼?扔了。」
「我的舊東西,過幾天處理。」
他「哦」一聲,側著身子繞過箱子,再不多問一句。
那個平板,他拿起來打過幾次遊戲,看過視頻,卻對螢幕上那封無比顯眼的機票確認郵件視若無睹。
原來,一個人不愛你的時候,你真的在他面前搬空半個家,他也能以為你只是在做大掃除。
我的沉默,我的疏離,我所有絕望的提示,在他眼裡,大概只是鬧彆扭的新形式。
他篤信,我這個離不開他的窮姑娘,遲早會自己舔舐好傷口,重新變回那個溫順、懂事、不給他添麻煩的阮阮。
7.
第六天,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嬌柔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挑釁的女聲:「是阮姐姐嗎?」
我的心猛地一沉。這個聲音,即使我只在那些聊天記錄里通過文字「聽」過,也瞬間對上了號,是【小貓咪】啊。
「我是姜雪。」她自報家門,語氣輕鬆,「江臨跟阮姐姐提過我嗎?聽說你們吵架了?」
我沒說話,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
她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下去,聲音帶著一種黏膩的體貼:
「阮姐姐,你別誤會。我和江臨只是很好的朋友,他可能就是壓力太大了,才跟你說了些氣話。你何必這麼較真,鬧到離家出走呢?男人嘛,都要面子的。」
我幾乎能想像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帶著那種無辜又藏著得意的笑。
還有……原來江臨知道我要走,可他什麼都沒說。
「他這幾天狀態很不好,工作也心不在焉的,我很擔心他。」她嘆了口氣,仿佛真心實意。
「你看,他其實就是個大男孩,需要人照顧。你不在,他連飯都吃不好。你們在一起三年了,有什麼坎過不去呢?不如……」
「姜小姐。」
我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你和江臨是什麼關係,你們自己清楚。當三還上趕著找罵,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姜雪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呼吸一滯。
我繼續平靜地說:「撿我不要的東西,感覺怎麼樣?希望你們,鎖死,千萬別再來禍害別人。」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這個號碼也拉入了黑名單。
8.
第六天晚上,江臨醉醺醺地回來,帶著陌生的香水味。他試圖用親密行為來「緩和關係」,被我用力推開。
他撞在柜子上,吃痛,惱怒地瞪我:「阮阮,你他媽別給臉不要臉!」
那一刻,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厭煩,我知道,我的等待該結束了。
第七天清晨,我將最後一個行李箱拉好拉鏈。他送的所有貴重物品,我都整齊地留在衣帽間。
他還在睡,我沒有叫醒他,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條。
拉著行李箱,輕輕打開了門,再輕輕關上。
「咔噠。」一聲輕響,切斷了過去三年的一切。
9.
過完安檢,我找了個角落坐下。
落地窗外,飛往巴黎的飛機正在做起飛前的最後準備。
我的手插進口袋,摸到幾顆巧克力,是江臨放的。
他知道我容易低血糖,又記性不好,於是在我每個衣服口袋裡都放了些巧克力。
如今人已經變了,巧克力還在。
我拆開包裝,塞進嘴裡。
記得剛在一起時,江臨不是這樣的。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在我打工的便利店外等了四個小時,只為了送我一杯熱奶茶。
「阮阮,」他眼睛亮晶晶的,「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別再說自己不配,我不在乎你家境如何,我就喜歡你這個人。」
那時他是江家少爺,我是勤工儉學的窮學生。所有人都說他只是一時新鮮,可他卻在畢業典禮上當眾向我求婚。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江臨愛的人是許阮。」
他為我拒絕家族聯姻,為我跟父母據理力爭,甚至在創業初期最艱難的時候,寧願自己吃泡麵也要給我買一條像樣的裙子。
「我的阮阮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他總這樣說。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也許是從他創業成功,身價水漲船高開始。
也許是從他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越來越多開始。
也許是從他習慣了我在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開始。
愛情在最濃烈時,他視我如珍寶,卻在得到之後,漸漸有恃無恐。
10.
就在同一時刻,江臨被刺耳的手機鈴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語氣不善:
「陳浩,大清早的什麼事?」
「臨哥!阮阮姐是不是真的走了?」電話那頭的陳浩聲音急切,「我女朋友剛在機場看見她過安檢了!」
江臨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嗤笑一聲:「你女朋友看錯了吧?阮阮在廚房做早餐呢。」
「不可能看錯!阮阮還跟我女朋友說了話,說是去巴黎的工作室報到!」
江臨不耐煩地坐起身,揉了揉宿醉發痛的太陽穴:
「陳浩,你們是不是都被阮阮騙了?她就是在跟我鬧脾氣,玩欲擒故縱那一套。」
他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習慣性地喊了一聲:
「阮阮,給我倒杯蜂蜜水!」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往日的回應。
江臨皺了下眉,走到廚房。料理台上乾乾淨淨,沒有溫著的早餐,沒有泡好的蜂蜜水。
「看見沒?」他對電話那頭的陳浩說,「這就是她新想出來的招數,故意不做早飯讓我著急。幼稚!」
「臨哥,你要不要看看她的行李還在不在?」
江臨嗤笑著走向衣帽間:「行行行,我就讓你死心。」
他猛地拉開衣帽間的門,「放心,她的衣服都……」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衣帽間裡,他買的名牌包、高檔禮服都整齊地掛著,唯獨阮阮常穿的那幾件 T 恤和牛仔褲不見了,她的那箇舊行李箱也不見了。
江臨的表情有瞬間的凝固,但很快又恢復了不屑。
「裝得還挺像。她肯定是把東西藏起來了,就為了嚇唬我。」
「臨哥!阮阮姐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現在去機場還來得及!」
「夠了!」江臨突然發怒,「我說了她不會走!她捨不得走!你們一個個的都被她騙了!」
他狠狠掛斷電話,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艹!」
抓起鑰匙,衝出門。
機場裡,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一個,兩個,十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江臨。
消息從一開始的質問、命令,到後來的驚慌、哀求。
我一條都沒有回,直接關了機。
登機廣播響起,我拉起行李箱,最後檢查了一遍證件。
11.
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江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下車。
「許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