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發燒,婆婆卻攔著不讓我去醫院,還指了指嫂子的門。
「老大兒子剛沒,你家孩子生點兒病就這樣興師動眾的,得讓老大媳婦兒多難過。」
老公也下意識點頭。
「是啊,侄子夭折之後,大嫂一直鬱鬱寡歡的,你就別刺激她了。」
自從半年前侄子發生意外夭折,我和兒子就成了家裡的隱形人。
婆婆不親近,老公沒有陪伴。
可這一次,我不想忍了。
我直接把婆婆推到一邊,然後指著老公的鼻子。
「隨你們怎麼說,這醫院我去定了,回來我們就離婚!」
1
「小淡啊,你怎麼還推人?」
婆婆裝模作樣往後倒了兩步,可勁兒嚎,「哎呦,我年紀大了,做不了主了,才說兩句話,兒媳婦就要打我!」
老公剛被我指著鼻子罵,臉色很難看。
他護住婆婆,沖我指責。
「小淡,媽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你就這麼不懂事?動不動提離婚,還推咱媽。」
「你快向媽道歉,我就不跟你計較。」
我懷裡抱著兒子。
看著婆婆假惺惺地嚎,老公一臉責備。
簡直寒透了心。
「想道歉不可能,離婚是絕對的!」
撂下這句話,我摔門而去。
腳步飛快下樓梯。
身後傳來婆婆的呼喊聲,「不得了啊!老二,你快去追啊!」
老公一路追我到樓下,拽住我的胳膊不讓我走。
「小淡,別鬧了,跟我回去,我們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嗎?」
「誰跟你們是一家人?」我冷聲反問,「連自己親兒子都不顧,算得上家人?」
「徐霖,你真叫人噁心。」
徐霖臉色不好看,「小淡,你今天過分了。」
「過分?以後還有更過分的!」
我再也壓抑不住怒氣,「要是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全家沒完!」
說話間叫來的車到了。
兒子的病情要緊,我沒心思再和他糾纏。
徐霖還想攔我。
我趁他不備用力踩上他的腳。
他吃痛躲開,我趁機進了車裡關上車門。
2
司機師傅沒耽擱,開車直奔醫院。
徐霖那張臉被遠遠甩在身後。
坐在車裡,沿途風景飛速後退,我心底才獲得一分平靜。
懷裡燒得迷糊的兒子輕輕扯了扯我衣袖。
「媽媽又和爸爸吵架了嗎?」
我鼻子一酸,忽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觸碰我的那隻小手滾燙滾燙的,我給兒子緊緊衣服,拍著他的背。
「沒有的事,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兒子聽話地點頭,往我懷裡縮了縮。
臉上有溫熱濕意淌過,我抬手抹去。
與徐霖家裡人對峙,被當作隱形人。
這些委屈我都能將就著忍下去。
可每每兒子一開口。
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半年前侄子夭折,徐家人對我們態度大不如從前。
我不想兒子傷心,總是極力粉飾太平。
告訴兒子爸爸和奶奶都是愛他的。
但現在想想,兒子總有一天會長大,謊言會不攻自破。
我不想再忍了。
也不想兒子在這樣的家庭的長大。
今天看清了他們,也算是一件好事。
3
去了醫院,醫生給兒子打了退燒針,開了一些藥。
「別看是小發燒,拖久了,同樣能釀成大病。」
醫生話里隱隱有責備的意思。
我點頭謹遵醫囑。
去拿了藥,我帶著兒子在外面吃過飯,打車回去。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兒子在我懷裡睡著,我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忽然聽見裡頭傳出說話聲。
「你看看,天都黑了,小淡還沒回來,肯定是帶孩子野哪兒玩去了,真是不像話。」
是婆婆的聲音,「我們小時候,哪個沒有感冒發燒過,這點小病,就她非得去醫院,還叫著要離婚。」
「老二,等她回來,你可得說說她。」
老公的聲音傳出門外,「我知道了媽,等她回來我就說她。」
一字一句扎進心裡。
我緊緊握著鑰匙沒動。
兒子在我懷裡動了動,「媽媽,是不是到家了?」
「醒了?」我溫聲問。
兒子點頭,揉揉眼睛。
那正好。
我「砰」地一聲大力推門。
巨大聲響讓客廳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不等他們說話,我轉頭看向那個姓徐的,「徐霖,離婚協議我準備好了。」
「我不同意。」徐霖當即站起來,「小淡,你不要意氣用事。」
「你今天已經夠任性了。」
婆婆在一旁幫腔,「是啊,多大的點事,我看天天這不是好好的,沒磕著碰著吧,你還計較什麼。」
「為點巴掌大的事說半天,傳出去別人笑你小肚雞腸。」
我讓兒子先回房間睡覺。
轉頭對婆婆道:「媽,你不是說你身體不好,這麼晚了還不去睡?」
「在背後叨叨人,您的精力都用這兒了?」
「再說了,侄子的命是命,我兒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哎呦老二,你瞧瞧她。」婆婆跺腳,對我指指點點。
徐霖皺眉,「小淡,別惹媽生氣。」
「那真不巧,我今天正好有氣沒處發。」我冷笑,「媽,您要再不走,到時候吵起來,吵到大嫂我概不負責。」
「你這媳婦你你你……」
婆婆被氣得說不出話,徐霖將她拉到一旁。
他兩人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婆婆才不情不願地回了房間。
4
客廳只剩我和徐霖兩人。
「小淡,你到底要做什麼?」他問。
我從包里拿出離婚協議,放到桌上,點點紙面,「簽個字,我們好聚好散。」
「不可能。」
徐霖看都沒看一眼,繼續說:「小淡,你究竟怎麼了?」
「你要帶兒子看病,我讓你去了,你推媽,沖我吼,我也沒多說你什麼,侄子剛夭折,我們一家人已經夠傷心了,你還要怎樣鬧?」
「你非得把這個家搞垮不可?!」
聽著徐霖連珠炮彈似的質問,我反而冷靜下來了。
「你不簽字,我們就分居。」
我收拾起桌上東西,轉身往裡走,「明天我帶天天走。」
「林淡!」
他攔住我,「你今天必須得給我說清楚!」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那張焦躁的俊臉。
突然間想起很多。
初見他還在大學時期,彼時他靦腆羞澀,卻為了一條我多看了一眼的手鍊。
就省下兩個月的生活費去買。
嫁入徐家,一開始徐家人待我挺好的,徐霖即便再忙,也能抽出時間陪我散步。
那是一段很純粹快樂的時光。
可惜時間久了,問題都暴露了。
婆婆偏心大兒子,但大哥常年在外創業,她愛屋及烏,一顆心全放在懷孕的大嫂那兒。
徐霖偏偏也向著婆婆。
倒顯得我和兒子多餘了。
特別是侄子意外夭折後,這種情況更加變本加厲。
我和兒子徹底成了家裡的透明人。
過去的時光註定是回不去了。
這種家,不待也罷!
5
「徐霖,能有什麼可說的?」我直視他,「如果今天我不推開媽,不吼你,我能去得了醫院?」
「醫生說了,如果再晚一點,會釀成大禍。」
「你想親眼看著兒子死?」
「我……」
徐霖語噎,又搬出老一套,「小淡,侄子剛走,你也要照顧大嫂的感受,大嫂她……」
「行了。」我打斷他的話,「你不想分居,不想離婚,也可以。」
他一怔。
我接著說:「只要你跟我一起搬出去。」
徐霖當即不樂意了,「小淡,這怎麼能行,我也有我的家人啊。」
「看,你做不到。」我笑了笑,冷下臉,「那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
他拉住我,還要跟我爭執兩句。
大嫂的房門卻在這時開了。
我在徐家這幾年,沒見過大嫂上班,她在家中保養得極好。
栗色長卷髮披散在身後,膚色冷白,眼尾一顆小痣更添嫵媚。
大哥是徐家最大的支柱,每月會往家裡匯一筆錢,這錢除了補貼家用,大多給了大嫂。
但近半年不知道怎麼了,匯的錢越來越少,連兒子意外夭折,都沒在家待幾天,就匆匆跑去了外地。
像在躲什麼似的。
大嫂從不管這麼多,每天保養、健身一樣不落,好像錢花不完。
我看向徐霖。
徐霖忽然很不自在地放開了我的手,兩步並作一步趕緊走了。
我朝大嫂露出一抹帶歉意的笑。
正想說些什麼緩解尷尬,大嫂撫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也轉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只因她抬起胳膊的瞬間,有一道銀色從手腕滑過。
那銀色晃眼,讓我感到無比熟悉。
6
回去熬了一晚收拾東西。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第二天一早,我先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送兒子去幼兒園。
回來後立即拖著行李箱走。
我家裡條件不差,跟徐霖結婚前,就單獨在市裡買了一套小房子。
為的就是防備這一天。
隨意打掃一下房子,我開始整理起箱子。
拿衣服時一個小盒子滾落出來。
裡面放著當初徐霖送我的手鍊。
手鍊雖是銀質的,但嵌了小顆寶石,款式漂亮,做工十分精湛。
因為珍貴,我沒戴過幾次就收進盒子了。
腦海不由滑過大嫂手腕的那抹銀色。
我想起徐霖刻意隱瞞的工資,昨晚他奇怪的反應,心裡逐漸浮現出一個猜想。
時間還早,我拿著手鍊去了當年的珠寶店。
「不小心把咖啡潑上去了,你們這裡可以幫忙洗一下嗎?」我把手鍊遞出去。
「可以的女士。」
店員接過,踩著高跟鞋去了後面。
我一邊等她,一邊在櫃檯前看起各式珠寶。
目光停在其中一處銀質手鍊上。
跟大嫂戴的很相似呢。
沒多久,店員出來,自然也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上前介紹,「女士,這是我們新出的款式,我看您那條是幾年前的舊款了,要不要考慮這款新的?」
「不用了,」我對她笑道,「我先生已經給我買了。」
店員驚訝。
「你應該見過他。」
我繼續說:「我先生穿著深色風衣,鼻樑這裡有顆黑痣。」
我點點自己的鼻樑。
店員回憶了一會兒,恍然,「是那位戴銀腕錶的先生嗎?」
「是的。」我仍在笑,眼底卻冷了下來。
「先生氣度不凡,與女士您很登對。」
「是嘛?」
登對的估計是別人。
我拿著東西出門。
門外車流如龍,我深吸一口氣,笑容盡斂。
我猜對了。
徐霖來過這裡買手鍊,手鍊又恰好在大嫂手上。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是我平時疏忽了。
7
我只在徐霖醉酒時聽他提起過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