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夕,我熱烈追求了五年的未婚夫對我的繼妹一見鍾情。
「林序棠,我們退婚。」
他說繼妹看上了我親手縫製的魚尾婚紗,讓我隨意出價。
我沒答應。
所以我的工作室倒閉了。
當晚,我收到一條消息:
「現在答應了嗎?」
所有人都在賭兩個小時內我會消氣,變回對沈寂舟搖尾乞憐的狗。
連沈寂舟也這麼認為。
可我撥通了通訊錄里置頂數年的電話。
「沈夫人,你於我有恩,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
「從今天起,我和沈寂舟再無瓜葛。」
1
電話里,沈夫人苦苦哀求:「序棠,你別這麼絕情,再多陪寂舟兩年可以嗎?」
我理解沈夫人做母親的不易,但我不會心軟。
這五年里我對沈寂舟百依百順,任他欺我辱我。
最過分的一次,他帶我參加朋友舉辦的宴會,逼迫我當著眾人的面下跪學狗叫。
我越是卑微,越是離不開他,越能滿足他變態的心理。
他折磨我的方法層出不窮。
比如讓我大冬天穿著短袖短褲跑步十公里給他買他愛喝的咖啡。
比如讓我一晚上給他做二十幾碗海鮮面,他卻次次嫌棄,全部倒進垃圾桶。
比如一句話就能封殺我打拚數年的工作室。
太多太多了……
因為他患有十分嚴重的心理疾病,極度沒有安全感,極其容易暴怒失控。
他的主治醫生根據他個人的情況制定出詳細且可行的治療方法。
前提是有個人能無限度包容他的壞脾氣,同時還要讓他感受到被愛著。
沈夫人為了兒子不惜花費重金,尋找這樣一個人。
可整個南城沒有一人能堅持三天。
走投無路之下,沈夫人找到剛畢業的我。
「序棠,是我資助你讀完大學,當年你母親重病,也是我出錢送她出國治療。」
「現在我遇到了難處,我想你會幫我的,對嗎?」
沈夫人對我有再造之恩,對我媽有救命之恩。
雖然我媽的生命體徵只維持了半年,但我還是很感謝沈夫人。
不管她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
在我點頭後,沈夫人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協議讓我簽字。
協議的內容是我需要陪伴她的獨子沈寂舟五年。
作為補償,她會保證我在沈家的日子衣食無憂。
那時我並不知道沈夫人口中的「陪伴」意味著什麼。
我忐忑不安地去見沈寂舟,被他灌了一整瓶白蘭地。
當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不斷咳嗽的我,眼底湧現興奮和偏執。
「你就是林序棠?江漣漪說你永遠不會背叛我,永遠會陪著我。」
江漣漪就是沈夫人,自她嫁給沈父後,所有人都尊敬地稱她為「沈夫人」。
我的嗓子像被一團烈火灼燒,只能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沈寂舟屈尊降貴捏著我的下巴:「他們都說我有病,你也這麼認為?」
我敏銳地覺察出沈寂舟平靜外表下翻湧的怒火,一個勁搖頭。
等喉嚨的疼痛感減弱些,我才啞著聲音開口:「沈少爺,你沒有病。」
沈寂舟直直看向我的眼睛,我知道他要找出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可我早就將沈夫人給我的劇本背得爛熟於心,連演技都做到爐火純青。
不知道沈寂舟信還是沒信,但從那天起,他默認我可以留在他身邊。
思緒回籠,我伸手接了一朵冰涼的雪花,面無表情地說:「沈夫人,沈寂舟的心理疾病已經治好,往後他都不再需要我。」
「既然他對我的繼妹一見鍾情,那我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2
沈夫人知道我意已決,沉重地嘆息幾聲。
「序棠,我找人查過了,林雨薇是個心機深重,私生活混亂的爛貨,只要我活著一天,我絕不會讓她進我沈家的門。」
「如果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執意娶她,那就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擇手段。」
我抬眸望向外面紛飛的大雪,沒有做聲。
果不其然,下一秒聽見沈夫人說:「雖然我看不上你的家世,但比起林雨薇,我更願意你做我的兒媳。」
我的面色瞬間冷了幾分。
「沈夫人,我有喜歡的人。」
「這五年我的遭遇您都看在眼裡,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沈寂舟折磨死了。」
「我欠您的恩情已經還清,從今往後,我與您,與沈寂舟再無半分關係。」
漫長的沉默過去,沈夫人說:「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電話掛斷,我裹緊圍巾,頭也不回地走進凜冽刺骨的寒風中。
我回到我媽去世後留給我的房子。
拖鞋還沒來得及換,沈寂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摁了掛斷,下一秒沈寂舟的號碼又彈了出來。
我太清楚沈寂舟的德行了,如果我不接,他有一萬種方法找到我。
電話接通,沈寂舟震怒的聲音傳來——
「林序棠,你在哪裡?我給你半小時,馬上回家。」
我將手機拿遠了些,語氣平靜:「沈寂舟,我不會回來了。」
沈寂舟咬牙切齒:「你說什麼?林序棠,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這時我清楚地聽到了林雨薇嬌滴滴的嗓音。
「寂舟,我姐姐這是在欲擒故縱,她愛你愛得死去活來,怎麼可能會離開你。」
「你晾她幾天,她自然會像以前那樣沒出息沒尊嚴地回到你身邊。」
沈寂舟冷哼一聲,接受了林雨薇的說法。
「半個月後是我和雨薇的婚禮,你記得出席。」
「另外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全部收拾出來扔了,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同住。」
「林序棠,你爭風吃醋也要有個限度,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承認我愛上了你的妹妹,但我也的確離不開你。」
「所以我允許你繼續跟在我的身邊,做我的情人。」
都二十一世紀了,很難想像這番話是從沈寂舟口中說出來的。
我將空調的溫度調高,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沈寂舟,我們好聚好散,以後你不要再聯繫我。」
沈寂舟氣到失語,過了半天才連聲冷笑:「林序棠,你長本事了,敢這樣跟我說話,在我沒有同意分手之前,你就算死也是我沈家的鬼。」
沈寂舟還想繼續說下去,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沈寂舟,人不能既要又要,你既然選擇了林雨薇,那我就不再是你的未婚妻。」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和沈寂舟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我也仍然是獨立的個體。
我不願意和他結婚,所以我故意向林雨薇透露我即將嫁入豪門的消息。
當年我爸出軌,她媽帶著她上門耀武揚威,把我媽氣得一病不起。
現在她有樣學樣,我擁有什麼她就要搶什麼。
我很樂意她費盡心思製造偶遇,被眼高於頂的沈寂舟一眼看上。
而我,即將去找尋我的愛人。
3
我打聽到封宴川的消息,是在一天後。
他如今是我仰之彌高,觸手難及的序隆集團掌權人。
短短的五年內,他從白手起家到公司上市,再到締造龐大的商業帝國。
其野心,其手腕,其魄力無人能比。
這些年我有意不去關注封宴川,將全部心思和精力放在沈寂舟的身上。
時過境遷,我與他之間隔了一條無法逾越的天塹。
五年里,病的不只有沈寂舟。
我也病了。
只是我的病藏在心裡,不叫任何人有窺探一分的可能。
我太想封宴川了。
我無數次在畫紙上描摹他冷峻的眉眼。
思念悄然無息,思念瘋長如蔓草。
他於我,如水之魚。
窗外一片雪白,我愣神片刻,倒出醫生開的藥溫水服下。
中午,雪停的時候,我見到了封宴川。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當的黑色大衣,走在最前面,周身散發著冰冷肅殺的氣息。
面容比從前英俊,成熟。
我像陰溝里不能見光的老鼠,被他的強大光芒灼傷。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落荒而逃的念頭一再驅使我。
可我的腳像是生了根,連挪動分毫都做不到。
四目相對,我強忍鼻腔的酸澀,最先低下頭。
他看見我了。
他看見我這樣狼狽,醜陋,可憐。
不知多久過去,漫長得像是過了一整個世紀。
一道陰影籠罩了我。
我不敢抬頭,屏住呼吸緊盯地上的雪。
雪真美啊,曾經我與封宴川約好一同看雪。
後來我食言了,我簽下了為期五年的協議,沈夫人要求我必須做到愛沈寂舟愛到無法自拔的程度。
且這事不可被除我與她之外的第三人知道。
我不是沒有想過跟封宴川坦白,可沈夫人的人先我一步找到他,對他極盡侮辱,用他父母的性命相逼,逼他出國。
而這一切,沈夫人是假借我的名義做的。
封宴川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
他應該恨我入骨,因為我在他最愛我的那一年拋棄他。
一滴眼淚滑落,在厚厚的雪面上暈開一朵花。
接著是更多的眼淚。
我不想哭的,可我心裡很難受。
我失去了我的愛人,他不會再原諒我了。
就在我哭得傷心之際,一件帶著苦艾味道的大衣落在我的身上。
一瞬間四周寂靜,我的世界只剩下封宴川極輕的呼吸聲。
我的心跳快速跳動,身體里有一股蠻橫的力道橫衝直撞,像是要將我開膛破肚。
我知道是經年不絕的愛意在嘶吼,要將我的心剖出來血淋淋地呈到封宴川面前。
如果我此刻能出聲,我一定沙啞著聲音一遍遍跟封宴川說對不起。
我自卑懦弱,我罪無可恕。
我將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明明身處地獄,卻還痴心妄想,要將封宴川那般風光霽月,人人敬仰的人拉下神壇,和我一起墜落,腐爛。
不知過去多久,一隻冰涼的、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鉗住我的下巴。
我被迫睜大淚水漣漣的眼與封宴川對視。
封宴川俊美的面龐辨不清神色,聲音冷得像是摻滿了寒風和冰雪。
「林序棠,如果你想要贖罪,就嫁給我,婚後任我折磨,你不得有半分怨言。」
我的心臟驟停了兩秒。
我這個溺水的人,等來了我的救命浮木。
4
半小時後,封宴川的全球限量邁巴赫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封宴川先一步下車。
司機下車繞到后座替我開車門,語氣恭敬:「林小姐,工作人員還有四十分鐘下班。」
我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小跑著朝封宴川高大挺拔的身影追去。
「封宴川,我沒帶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