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了五年的狗突然腸梗阻。
等它手術時,意外刷到同城匿名貼——
「和前男友炒飯,怕被他老婆發現怎麼辦?」
「把子孫嗝屁袋毀屍滅跡就好啦~」
配圖,是一隻塗了美甲的手。
正在給我的狗,喂用過的第六感。
1
【和前男友炒飯,怕被他老婆發現怎麼辦?把子孫嗝屁袋毀屍滅跡就好啦~丟垃圾袋?nonono 太麻煩!我有更快速方便的小妙招!】
高贊首評:
【馬桶里一丟一衝的事兒,有什麼好麻煩的?】
帖主回覆:
【全自動和半自動,你說哪個更方便?】
刷到這條同城熱門帖時,我正坐在寵物醫院的手術室門外。
網絡不好。
文字配圖的加載圖標在不停地轉圈圈。
我心煩意亂。
正想按熄螢幕,林佑安的電話終於打了回來。
手忙腳亂按下接聽。
「老公......」
我委屈上涌,剛一開口就落了淚。
「怎麼辦,奔奔生病了……醫生說它是——」
「我還在加班。」
林佑安打斷了我。
聲音不見往日的溫柔,隱隱透著絲煩躁,「狗生病了就去看寵物醫生,找我幹什麼呢?」
「我又不會給狗看病。」
「......」
猶如兜頭一盆冷水。
我瞬間僵住,連眼淚都停了。
急促呼吸的間隙,隱約聽到電話那頭有個女聲在叫林佑安。
聲音……有點耳熟。
我緩緩攥緊了手機。
「還有事嗎?」
林佑安像是心虛,快速開口遮掩,「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林佑安?」
心臟劇烈跳動中,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剛才……是誰在叫你?」
「我說了我在加班。」
林佑安不耐煩地拖長尾音,一瞬後又加快了語速。
「醫院裡除了同事還能有誰?行了,掛了。」
乾脆、冷淡。
帶著沒來由的微妙怒意。
我毫無防備地愣住,張了張口。
還沒來得及出聲,聽筒里只剩「嘟嘟」聲。
戀愛到結婚,至今五年。
這還是林佑安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往常不論發生什麼,他對我總是格外溫柔、耐心,這才給我養成了大小事都習慣性依賴他的壞毛病。
可他今天為什麼……
我失著神垂眸。
手機螢幕在電話頁面消失的瞬間,重回那個同城帖。
配圖突然加載完成,彈了出來。
只一眼,我猛地吸氣。
心臟瞬間停跳,渾身震顫到連手機都差點握不緊。
與此同時——
「奔奔家長!」
寵物醫生衝出手術室,將一個不鏽鋼托盤遞到我面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自己看看!」
托盤裡。
是十幾個糾纏、黏連在一起的保險套,擰結成拳頭大的一團。
我耳邊嗡嗡直響。
瞪紅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團沾滿血和腸液的透明橡膠。
直到眼睛發酸才下意識低頭。
眼淚「啪嗒」一下,砸亮了手機螢幕。
螢幕還停留在同城帖的評論區。
那張配圖的中心,赫然是奔奔那張憨憨傻傻的臉。
一隻做了美甲的手搭在床邊。
正在……將一個用過的保險套喂到它嘴邊。
2
醫生聲音帶怒。
「你知不知道你家狗腸道梗阻成什麼樣了?再晚送來一點,它命就沒了……」
我什麼也聽不清了,只怔怔地盯著那張照片看。
照片一角,露出了一隻男性拖鞋。
正是林佑安在家常穿的那一雙。
和我的那雙,是情侶款。
耳邊,寵物醫生依舊語氣憤慨:
「……這種東西,狗吃進去根本消化不了!你既然養了寵物,處理垃圾就該仔細點,還是年輕人,這點常識都沒有還養什麼狗……」
我木然地聽著。
想辯駁,喉頭卻哽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養狗的常識我當然有。
作為一隻拉布拉多,奔奔打小就嘴饞。
為了防止它亂吃東西,家裡的垃圾桶都帶扣鎖,每次帶它出門,我都會提前給它戴嘴套。
因著我小心謹慎,奔奔長到這麼大,從沒生過一次病。
然而今天,一小時前。
我下班回家,剛進門就看到奔奔癱軟在地上。
舌頭耷拉在一邊,嘴邊是乾涸的嘔吐物,身下一片污穢狼藉,尾巴毛被黃褐色的液狀排泄物黏成了綹。
我當即慌了神,連打了七八個電話給林佑安。
我以為他那麼疼奔奔,又是外科醫生,總會有辦法救它的。
可是,林佑安一個電話都沒接。
奔奔……是爸爸病逝前特意給我養的。
對我而言,它就像代替了爸爸,陪在我身邊這麼多年。
林佑安分明知道的。
五年來,奔奔對他的依戀比對我都多。
他……到底是怎麼忍心,允許那個女人這樣對待它的?
——在意識到發帖人身份的瞬間,我居然很不合時宜地在想。
手指顫得太厲害。
螢幕一不小心被觸動,切回了我和林佑安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信息,來自三小時前:
【你自己記得吃飯,我今晚加班。】
3
對話框里。
是我十多分鐘前輸入的,卻沒來得及發出去的,詢問林佑安什麼時候忙完的信息。
極度的驚怒有時會讓人變得意外冷靜。
強壓住心口傳來的劇烈鈍痛。
我閉眼半晌又睜開。
機械地,一下一下地將那行字全部刪除。
給奔奔辦理了術後特護,打車直奔林佑安工作的醫院。
我想找他當面對質。
想親口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麼。
可是,門診早已下班,急診沒有他的身影。
值班護士告訴我,林佑安今天沒有手術排班。
「林主任的手術一般都安排在早上,他很少加班到這麼晚的。」
我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剛好九點半。
兩個月來,幾乎每天。
這個時間點的林佑安都還沒回家。
理由次次相同,「你睏了就早點睡,我還在加班。」
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我緊捏著手機。
丟了魂般,一步一步走出醫院。
記憶變成無聲的影像,開始一幀幀地回放。
林佑安細緻、妥帖。
待我五年如一日,有無限的包容和耐心。
他滿足我對未來丈夫的一切幻想。
所以半年前,他向我求婚時,我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按計劃,我們本該在兩個月前完婚。
可是林佑安突然變忙了。
沒有時間辦酒席,也沒有時間度蜜月。
上個月我們戀愛五周年,我滿心愛意無法宣洩,提出先領證。
林佑安短暫猶豫後,同意了。
當時他滿眼歉疚地擁緊我,承諾說:「等我忙過這段時間,一定給你補一場隆重的婚禮。」
林佑安從不騙我,也是真的愛我。
我有這個自信。
畢竟,這是我用五年時間親身驗證出來的結論。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做到。
一邊對我溫情不減,一邊面不改色地和前女友再續前緣,又日日用加班的幌子誆我的?
林佑安再次打來電話時。
我還呆站在醫院門口,全然不知道已經過去多長時間。
「我加班結束了,現在就回去。」
「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路上給你買。」
他聽起來萬分疲憊。
卻還和往常一樣溫軟著語氣,惦記著給我帶宵夜。
難言的荒誕感攫住了我。
「林佑安......」
我喉頭哽了哽。
聲音嘶啞到連自己都陌生,在開口的瞬間落了淚,「我現在就在醫院。」
「你……到底是在哪裡加的班?」
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
終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
「喬笙。」
林佑安嘆了口氣,輕聲喚我,「你自己打車回家好不好?我現在就回去。」
「回家後,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4
坐在計程車后座。
我一遍遍地抬手擦眼淚。
直到眼眶生疼,再也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林佑安說,回家就告訴我。
可他會說什麼呢?
堅不可摧了五年的信任和依戀,頃刻間崩塌成了一地齏粉。
我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大腦卻越來越冷靜,越來越清明。
不甘心再像從前那樣,只把林佑安的解釋當作唯一真相。
我掏出手機,重新打開了那個同城帖。
執拗地,用僵直到近乎攣縮的手指,一條條地翻看評論區。
【好一對狗男女,真 TM 的噁心人!】
【蒼天啊,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未婚妻實慘!】
【我***的真是開了眼了,****!*******!】
......
一片謾罵聲中,有人提醒帖主。
【我不做道德層面的評判,只想說一句,狗狗吃了保險套會腸梗阻的!】
帖主回覆:【放心~喂了一個月了,一點事沒有。】
我手指停頓一瞬,咬著牙繼續往下翻。
終於,在一條咒罵帖主毫無常識、戕害狗命的長評下面,看到了帖主的回懟:
【真梗阻了大不了開個刀唄,姐姐我好歹是開肛腸醫院的,不至於連只狗都治不了。】
盯著這行字很久。
我呼吸滯住,一時間只覺得遍體生寒。
直到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剛才在寵物醫院,林佑安電話里的那個耳熟女聲,和這個發帖人是同一個人!
是林佑安曾經的同事。
也是在讀書時和他短暫戀愛過,又分手七八年的前女友,任悅。
我認識她。
因為爸爸曾遭遇過一場醫療事故,她是主治醫生。
後來她受了處分,被暫停執業。
林佑安作為醫院儲備幹部里的佼佼者,接手了後續治療,成功挽救了爸爸的生命。
那時他和任悅早已分手,據說鬧到老死不相往來。
偶爾說起她。
林佑安表情和語氣都很冷淡,甚至隱隱帶著鄙夷:「她這種人,對生命毫無敬畏心,根本不配做醫生。」
他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和她有交集。
說,當初草率答應她的追求,是他此生最後悔的決定。
說能遇到我,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很不幸。
他說的這些話,我每個字都信了。
......
回到家,燈亮著。
林佑安先我一步到了家。
像是累得狠了。
他緊掐著眉心仰躺在沙發里一動不動。
直到聽見我反手鎖門的聲音,才坐直身子,「笙笙?你回來了?」
我靜靜地立在玄關看他。
沒回聲,也沒動。
「抱歉,我應該去接你的,但今天病人多,實在是有點太累了。」
林佑川語氣歉疚地快步走近。
如常一樣溫柔笑著,沖我張開手臂。
他每晚加班回來,都會第一時間擁抱我。
渾身散發著濃重的消毒水味,連鼻樑上的口罩痕跡都清晰可見。
所以,我才會這麼久了,都不曾對他的去向起過半點疑心。
在心底狠扇自己一巴掌。
我快速後撤半步,冷著臉躲開了。
「笙笙?」
手臂懸停在半空。
林佑安表情略微僵了僵。
隨即快速意識到,他還有個謊言沒澄清。
「對不起,這件事……怪我沒提前告訴你,我……」
他緊蹙著眉,欲言又止。
身上那股熟悉的、往常讓我覺得格外親切的消毒水味瀰漫在空氣中。
此時此刻,簡直催人作嘔。
我強壓住胃裡的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