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陳建的手機螢幕。
簡訊是銀行發來的:「您尾號8888的貸款本月應還15萬元,請及時還款。」
他洗澡去了,手機落在茶几上。
我又看了一遍。
15萬一個月?什麼貸款?
我們結婚8年,我從來不知道他有貸款。
手指在螢幕上滑動,找到銀行APP。
打開。
貸款餘額:2640萬。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
衛生間的水聲停了。
我放下手機,坐回沙發。
陳建擦著頭髮走出來:「看什麼呢?」
「沒什麼。」
我笑了笑。
「剛才銀行發簡訊,說要還15萬?」
他臉色變了。
「3000萬?」我看著他,「我們結婚8年,我存了200萬,你欠了3000萬。」
1.
陳建沒說話。
他站在那裡,毛巾還搭在肩上。
「解釋一下?」我的聲音很平靜。
「我……」他張了張嘴,「是有筆貸款,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哪樣?」
「是公司的投資項目。」他坐下來,「去年公司有個大項目,我投了一些錢進去,結果……」
「結果虧了?」
「對,虧了不少。」他看著我,「所以貸了一些錢,想翻本。」
「3000萬?」
「沒那麼多。」他避開我的眼睛,「也就1000多萬吧。」
我笑了。
從包里拿出手機,打開剛才截圖的那張銀行簡訊。
「貸款餘額:2640萬。」我把螢幕推到他面前,「你說1000多萬?」
陳建的臉徹底白了。
「你什麼時候貸的款?」我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去年……」他的聲音很小,「去年3月。」
「2年前?」我站起來,「你瞞了我2年?」
「曉曉,你聽我解釋……」
「你每個月還15萬。」我打斷他,「這2年,24個月,你已經還了360萬。」
他低下頭。
「這360萬,是從哪來的?」
「公司……」
「別說公司。」我走到他面前,「你月薪6萬7,年薪80萬,稅後60多萬。你每個月給家裡4萬,一年48萬。剩下的錢,你拿什麼還360萬?」
陳建不說話了。
「你是不是還有錢,沒告訴我?」
他抬起頭,眼神閃躲。
「說。」
「有……有一些。」
「多少?」
「不多,就……」他咬了咬牙,「就200萬左右吧。」
我點點頭。
200萬。
他有200萬私房錢,從來沒跟我說過。
「這200萬,夠還嗎?」我問。
「不夠。」他的聲音更小了,「還差很多。」
「差多少?」
「2000多萬……」
我深吸一口氣。
2640萬的貸款,已經還了360萬,還剩2640萬……不對。
「你說還了360萬?」
「對。」
「那為什麼餘額是2640萬?」
陳建愣了。
「3000萬減360萬,應該是2640萬。」我看著他,「所以你最開始貸的是3000萬,對不對?」
他點點頭。
「你每月還15萬,還了24個月。」我坐下來,「15萬一個月,你拿什麼還?」
「我……」
「別說你的200萬。200萬除以15萬,也就能還13個月。」我盯著他,「還有11個月的錢,從哪來的?」
陳建的額頭開始冒汗。
「是不是還有別的錢?」
他不說話。
「陳建,我最後問你一次。」我站起來,「這3000萬,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投資……」
「別騙我。」
「真的是投資!」他也站起來,聲音提高了,「我跟幾個朋友合夥做了個項目,結果被騙了,錢全虧進去了!」
「被騙了?」
「對!他們說穩賺不賠,結果是個騙局!」
我看著他。
他的眼神還是閃躲。
「如果是被騙了,你為什麼不報警?」
「報了,但……」
「報了?」我拿出手機,「那應該有報案記錄吧?案件編號是多少?」
陳建啞口無言。
我笑了。
「你編都編不下去了?」
「曉曉……」
「別叫我。」我轉身走向臥室,「我今天很累,不想吵架。明天我會去銀行查,你最好想清楚怎麼解釋。」
「曉曉!」
我關上了臥室的門。
背靠著門板,我閉上眼睛。
3000萬。
他到底拿這些錢做了什麼?
2.
第二天一早,我給公司請了假。
陳建還在睡覺,我沒叫他。
拿著身份證和結婚證,我去了銀行。
「您好,我想查一下我老公名下的貸款。」我把證件遞給櫃員。
「您是要查共同貸款,還是……」
「所有貸款。」
「好的,請稍等。」
櫃員操作了一會兒,列印出一張單子。
「您老公名下有一筆經營性貸款,2023年3月15日辦理,貸款金額3000萬,期限5年,目前已還款360萬,剩餘本金2640萬,月供15萬。」
我接過單子。
2023年3月15日。
確實是2年前。
「請問,這筆貸款的用途是什麼?」
「經營性貸款,應該是用於企業經營。」櫃員看了看電腦,「貸款時提供了他公司的營業執照和財務報表。」
「我能看一下貸款合同嗎?」
「可以,您稍等。」
幾分鐘後,櫃員拿來了一份厚厚的合同。
我翻開。
第一頁就是貸款金額:3000萬。
貸款用途:企業經營周轉。
擔保方式:房產抵押+個人信用。
我繼續往下翻。
抵押物:XX小區X號樓X單元XXX室。
這是我們的婚房。
他拿我們的房子做了抵押?
「這個房子……」我指著地址,「是我們的共同財產,為什麼可以他一個人抵押?」
櫃員愣了一下:「您不知道嗎?」
「不知道。」
「辦理抵押時,他提供了您的授權委託書。」
我腦子嗡嗡響。
授權委託書?
我什麼時候給過他授權?
「我能看一下那份委託書嗎?」
「這個……需要申請調檔案,可能要幾天。」
「麻煩你幫我申請一下。」
「好的。」
我拿著貸款合同走出銀行。
站在門口,我給律師朋友張敏打了電話。
「張敏,我老公瞞著我貸了3000萬,用我們的房子做抵押,我該怎麼辦?」
「什麼?!3000萬?」張敏的聲音都變了,「你知不知情?」
「完全不知道。」
「那他是怎麼拿你們的房子做抵押的?」
「銀行說他提供了我的授權委託書。」
「委託書?」張敏停頓了一下,「你給過他委託嗎?」
「沒有。」
「那這個委託書可能有問題。」張敏說,「你馬上去銀行調取委託書原件,我幫你看看。如果確實是偽造的,你可以主張貸款無效,至少可以證明你不知情,不承擔連帶責任。」
「好。」
掛了電話,我又走回銀行。
「您好,我剛才申請調取授權委託書,能加急嗎?我現在就需要。」
櫃員為難地看著我:「這個……」
「拜託了。」我說,「如果那份委託書是假的,我可能會失去我的房子。」
櫃員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您等一下,我幫您問問領導。」
半小時後,我拿到了那份授權委託書的複印件。
看到上面的簽名,我愣住了。
「林曉」兩個字,確實是我的名字。
但這不是我的字。
我的字很工整,這份委託書上的簽名,筆畫輕浮,明顯是模仿的。
拍了照,我發給張敏。
「這不是你的字?」
「不是。」
「那就好辦了。」張敏說,「你保留好這份複印件,回頭我們可以申請筆跡鑑定。如果鑑定結果是偽造的,你就不用承擔這筆債務。」
我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一個念頭冒出來。
陳建偽造了我的簽名,貸了3000萬。
這3000萬,他到底拿去幹什麼了?
下午,我又去了另一家銀行。
「您好,我想查一下我老公的銀行流水。」
「請問是哪個帳戶?」
我報了陳建常用的那張卡號。
「請提供您的身份證和結婚證。」
十分鐘後,櫃員遞給我一沓厚厚的流水單。
「這是最近兩年的流水。」
「謝謝。」
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來,一筆一筆地看。
2023年3月16日,轉入3000萬。
緊接著,3月18日,轉出1500萬。
收款方:王雅。
王雅?
誰是王雅?
我繼續往下看。
3月20日,轉出200萬,收款方:XX裝飾公司。
3月25日,轉出50萬,收款方:王雅。
4月10日,轉出30萬,收款方:王雅。
……
密密麻麻的轉帳記錄,收款方都是王雅。
我數了數。
67次。
他給這個王雅轉了67次錢。
除了第一筆1500萬,剩下的66次,加起來大概300萬。
1500萬加300萬,就是1800萬。
再加上那200萬裝飾費……
陳建貸的3000萬,有2000萬都給了這個王雅。
我的手開始發抖。
王雅是誰?
為什麼陳建要給她這麼多錢?
1500萬……
我突然想到什麼,打開手機,搜索「XX市房價」。
1500萬,可以買一套大房子了。
他是給她買房了?
我立刻撥通了那家裝飾公司的電話。
「您好,請問你們2023年3月20日有一筆200萬的裝修訂單,業主是誰?」
「您好,我查一下……」對方停頓了幾秒,「是王雅女士。」
「地址是哪裡?」
「XX小區X號樓X單元XXX室。」
我記下了地址。
掛了電話,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陳建貸了3000萬,給一個叫王雅的女人買了房,還花200萬裝修。
這個女人,是誰?
3.
我沒有馬上回家。
開車去了那個地址。
XX小區,是市中心的高端小區,均價8萬一平。
1500萬,大概能買180平左右。
我在小區門口坐了很久。
傍晚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她穿著運動裝,扎著高馬尾,皮膚很白,看起來20多歲。
她走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我跟了上去。
計程車停在一家健身房門口。
女人下車,走進去。
我也跟著進去。
「您好,辦卡嗎?」前台笑著問我。
「我先看看。」
健身房不大,透過玻璃,我看到那個女人正在教一個學員做動作。
她是健身教練。
「請問那位教練叫什麼名字?」我指了指她。
「王雅。」前台說,「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教練,很多會員都指定要她教。」
王雅。
就是她。
我走出健身房,坐回車裡。
王雅,26歲左右,健身教練。
陳建給她買了1500萬的房子,花200萬裝修,還零零散散轉了300萬。
他們是什麼關係?
答案不言而喻。
我拿出手機,翻出陳建的微信。
他的朋友圈,從去年開始,很少發我和女兒的照片了。
都是一些工作內容,或者轉發的文章。
我點開他的聊天列表。
最上面是我,然後是公司群,家族群……
沒有王雅。
我想了想,點開「設置」,找到「隱私」,再點「不讓他看的朋友圈」。
空的。
再點「不看他的朋友圈」。
出現了一個名字:雅雅。
我點進去。
頭像是一張瑜伽照,背影,看不清臉。
朋友圈只有一條,2023年3月:「謝謝你,讓我有了家。」
配圖是一套房子的鑰匙。
評論里,陳建回了一個愛心。
我截了圖,保存下來。
然後打開陳建的微信聊天列表,長按「雅雅」,選擇「搜索聊天記錄」。
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出現了。
我往上翻。
最早的一條,是2022年10月。
陳建:「在嗎?」
雅雅:「在呀,怎麼了?」
陳建:「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你聊聊。」
雅雅:「那你來吧,我在家。」
……
我繼續翻。
2023年1月。
陳建:「看中了一套房子,你喜歡嗎?」
雅雅:「真的?!在哪裡?」
陳建:「XX小區,180平,你去看看?」
雅雅:「好呀!什麼時候去?」
陳建:「明天我請假陪你。」
……
2023年3月。
陳建:「錢到帳了,明天去簽合同。」
雅雅:「老公你最好了!」
陳建:「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
……
2024年8月。
雅雅:「今天公司體檢,發現懷孕了。」
陳建:「什麼?!」
雅雅:「開玩笑的啦,嚇到你了?」
陳建:「別鬧,我都嚇死了。」
雅雅:「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陳建:「現在還不是時候。」
雅雅:「那什麼時候是時候?」
陳建:「等我處理好家裡的事。」
……
2025年1月。
雅雅:「你什麼時候和她離婚?」
陳建:「快了,我在想辦法。」
雅雅:「你都說了一年了。」
陳建:「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
……
我的手越來越抖。
2000多條聊天記錄,我看了整整兩個小時。
從曖昧到確定關係,從買房到裝修,從甜蜜到催婚……
他們在一起3年了。
而我,什麼都不知道。
天已經黑了。
我坐在車裡,看著窗外的霓虹燈,突然笑了。
陳建說「投資失敗」。
確實是投資。
投資到一個26歲女人身上。
我啟動車子,開回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了。
陳建坐在沙發上,看到我,立刻站起來:「你去哪了?我打了你好多電話你都不接。」
「去銀行了。」我換了鞋,走進客廳,「查了一下你的流水。」
他臉色一變。
「這些轉帳記錄,都是給誰的?」我把手機扔到他面前。
他看到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轉帳記錄,整個人僵住了。
「王雅是誰?」
「我……」
「別說不認識。」我打斷他,「67次轉帳,每次你都記得,就是不記得我的生日。」
陳建低下頭,不說話。
「她是你的健身教練,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