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著流動三輪車去了公司的周年宴會。
丈夫手攬著他的小秘書,
在他宣告她即將進入公司管理層時。
我按開喇叭:「賣豆花養丈夫小情兒,一碗豆花三塊三。」
在一群錯愕震驚的眼神里。
裴遇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1.
就像,我發現他出軌那天。
也是個尋常的工作日。
只是他第一次因保姆晚一分鐘端上茶而大發雷霆。
裴遇向來好脾氣。
作為賢內助的我,第一時間找了他身邊的胡助理。
這才知道,今天新來了的秘書實習生犯了很多低級錯誤。
「實習生罷了,不行就開了吧。」我隨口道。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
「裴總的意思是,他會好好教。」
我含糊著應了幾聲,心裡的不確定在放大。
可直到打開裴遇的手機前,我還是篤定。
他或許,只是好心。
聊天頁面上。
【裴遇:格式錯了,重寫。】
【葉青青:好難啊,裴總,五號字體和四號哪個大呀?】
【裴遇:四號。】
【葉青青:嘻嘻,我也猜的是四號,我這麼聰明,必須獎勵我一個小蛋糕!】
【裴遇:嗯。】
比起承認裴遇出軌,我更不能接受,
那個小三,是葉青青。
心口堵著難受。
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將手機遞到了他面前。
聊天頁面,葉青青又拋來了一個問題:
「裴總,請問複製粘貼是哪兩個鍵,一不小心就忘記了!」
她還加了個哭唧唧的表情。
她大學的專業,是我親自幫她選的計算機。
她本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
「讓她走。」
「我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我壓住喉嚨的苦澀,試圖保持理性和他溝通。
裴遇好看的眉眼擰緊,盯著我的雙眸黑如漆墨。
「溫言。」
「要不是我,你還在賣豆花。」
2.
如他所願,我重操舊業,去他公司門口支起了豆花攤。
這些年,我時常和裴遇出席各種商務酒會。
記者們對我很熟悉。
於是,我剛推著豆花攤子出現在裴氏樓下時,
就有膽大的記者將鏡頭對準了我。
「裴太太,你怎麼在公司門口擺攤,是裴氏即將進軍飲食業嗎?」
我盛了一碗遞給他:「新鮮做的,請你吃。」
「我丈夫最近養了個小秘,怕他不夠錢花。」
「你知道的,年輕女孩子嘛,總是不滿足,要得多。」
我說得刻薄又隱晦,在反覆重溫採訪片段時,我只恨自己不夠惡毒。
良心什麼的,早就在葉青青每天虛情假意的問候里,碎成渣了。
在第二次擺攤時,裴遇直接找來城管沒收了我的小吃攤。
當天晚上,他很早回了家。
「溫言,有意思嗎?」
「挺有意思的,我這不是幫你官宣嘛?這兩天,公司上上下下,傳遍了吧?」
他輕嘆一聲,語氣無奈:「溫言,要不是你作,我或許沒在乎葉青青。」
我哼笑著,可眼淚卻不爭氣鑽了出來。
他在責怪我?
他憑什麼怪我!
是他在婚姻里出軌犯錯,可他卻站在道德高位,指責是我瘋癲、是我將他推給了葉青青。
是我的應激,讓他意識到要捍衛真愛?
「裴遇,我還能更瘋。」
我咬著牙說,一字一句,直到口中嘗出腥甜的味道,我才意識到嘴角已經滲出了血。
當晚,裴遇就搬去了葉青青的公寓里。
3.
我盯著台上的裴遇。
我說過的,我會更瘋。
也會送他一份大禮。
裴遇身邊跟著的保鏢在控制現場。
今天來訪的記者很多,裴氏公關部也忙著控制輿論。
我被裴遇拉去了內場。
「溫言。」
他無奈揉捏眉心,幾息後,便恢復了往日冷靜自持的模樣:「你應該知道今天這場周年宴的重要性。」
我當然知道。
不然,我也不會來。
在場的除了他生意上的夥伴。
還有一位,是裴遇最重要的提攜人,也是裴遇想要進軍港區市場的關鍵人物——肖老。
我和肖老,是在豆花攤上認識的。
老人家年紀大,就愛吃一口咸豆花。
他第一次和家中小輩拌嘴,離家出走被我撿到時,我以為是流浪的拾荒老人,好心請他吃了一碗咸豆花。
從此後,他風雨不改,天天來蹭吃。
足足吃了我大半年的加大份咸豆花,他還要求我多放蝦皮!
裴遇出現那天,我正在舀豆花。
翻滾上來的水汽籠著裴遇好看的眉眼。
真像是謫仙人。
他拿著一個項目來找肖老,帶著年輕人的自信和倨傲,堅定相信自己手中的項目能讓人眼前一亮。
然後,他就吃了閉門羹。
可裴遇這個人,很有耐心,來了一次又一次。
從酷暑到寒冬。
我於心不忍,將一碗冒著熱氣的豆花擺在了肖老對面。
「香菜蔥花自己加。」
裴遇順勢坐了下來。
裴遇是個聰明人,他只和肖老聊豆花。
從黃豆的種植聊到研磨。
從我這一碗放的調料聊到了品牌代理。
如果不是天邊亮起幾顆星子,我覺得裴遇明天就能讓我上市。
從那以後,裴遇就經常和肖老一起來蹭豆花。
後來肖老不怎麼來了,他說家裡小輩收了性子,他要手把手教他。
反倒是裴遇來得勤快了。
從一月二三次到一周七次。
最後那一次,我從桶里舀出來兩碗豆花,坐到了他對面。
「這輩子做的最後兩碗咸豆花了,且嘗且珍惜。」
在裴遇錯愕的眼神里,我拿出了南大的錄取通知書。
「考上了,要去讀書。」
「以後都不出攤了。」
裴遇頓了頓,他沒說什麼,只是低頭吃豆花。
於是,我們心照不宣地,經歷了長達四年的愛情長跑。
從豆花攤到大學校園。
我們在世俗的成年人社會遇見,愛情卻開始於青澀的校園。
畢業後,我宅家寫小說,過上了嚮往中不出門能賺錢的日子。
裴遇不止一次問過我。
「別人考研是為了找個好工作。」
「寫小說,讀不讀研不都能寫?」
我鄭重回答:「我讀研又不是為了找工作,我只是純粹的喜歡文學。」
裴遇一邊說我天真,用四年時光去追求文學不成熟,一邊將家裡的房間改造成最適合我宅家寫文的布置。
儘管筆下世界多渣男,但我沒想過裴遇會是其中一個。
我想到前不久剛寫的一篇追妻文。
評論區的熱評里這樣說:「女主遇到一個男主,作者遇到十個。」
我扯扯嘴角。
還特麼真遇到了。
不過還好,就只一個裴遇。
4.
「溫言,說話。」
裴遇壓抑著怒氣。
真可笑,明明最該生氣的人是我。
就像我戳穿他和葉青青那天,他錯愕一瞬間後,怒意替代了愧疚。
他怒不可遏,他控訴我辜負了他的信任,控訴我查看他的隱私。
就好像,被戴綠帽子的人是他。
而我成了那個夜不歸宿,還和年輕男人在床上廝混的人。
「你想我怎麼做呢?」我抬眼看他。
我繼續道:「我是不是應該心如死灰,給你一封離婚協議書,什麼財產都不要,然後等著你發現葉青青也不過如此,在某一個你喝酒疼到胃痙攣的時候,想起我給你煮的解酒湯?」
「我不喝酒。」他平靜敘述。
「當然,你不喝酒,我也不會大半夜起床給你煮解酒湯。」
我勉強笑了笑,笑得眼淚模糊了視線。
「真可笑。」
「你怎麼就不喝酒呢?」
「我特麼地連給你找個酒後亂性的藉口都不行!」
我嘶吼出聲,用力扯下裴遇胸前的領結,是特地和葉青青禮服搭配的同款色。
「裴遇,我不是我寫過的那些追妻文里的女主,我不會忍心吞聲,也不會跪著撿你和葉青青用過的小孩嗝屁袋。」
「我只想讓你身敗名裂,讓她爸媽整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和她資助人的老公上了床!」
他這才醒過神。
用力捏住了我的肩膀。
「你做了什麼!」
在他緊張的眼睛裡,我笑得像個瘋子。
「我做了什麼?」
「我想她死!」
直到門外傳出清脆的巴掌聲,還有中年女人一口一個「死賤種」的罵聲。
裴拉猛地拉開門。
葉青青正被她媽媽揪著頭髮打。
5.
宴會的保安都呆愣站在一旁。
葉母此時已經跨坐在葉青青身上,一個巴掌接一個巴掌落下去。
葉青青兩邊臉頰都爬上了鮮紅的巴掌印,嘴角也出了血,精心搭配的禮服也被撕成碎片。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人拉開。」
裴遇一聲怒喝,驚醒了圍著的安保人員。
葉母很快被拉起來。
在我和她短暫的視線交匯時,我對她輕輕點頭。
這樣就夠了。
打得輕了,不解恨。
打太重了,鬧進了局子就不好了。
在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葉青青名聲盡毀,小三的名頭將會一直掛在她頭上。
讓她丟一下臉,我心裡的不快才能下去一分。
「溫言,你太過了。」
裴遇用外套裹住葉青青,當場就要抱著她離開。
「裴遇,你抱著她走出,你怎麼向肖老解釋。」
裴遇身子頓住,他轉過頭看我。
「溫言,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他果斷離開。
這是我想看到的嗎?
用一場鬧劇去驗證他對葉青青是真愛,而我只是在婚姻里失敗的女人?
隨著裴遇離開,圍觀的人群也哄然散開。
葉母侷促地搓著手,帶著討好的笑到我面前。
「裴太太,你之前答應過的事情......」
我無力地擺擺手:「放心,你兒子的婚房和彩禮錢,我都會幫你的。」
她黝黑的臉上綻開笑意。
就像,我第一次看見葉青青一樣。
葉青青成績好,只是家裡很窮。
在她高中那年,爸媽就要把她賣了換彩禮。
我在山村校長的引薦下資助了她。
我給她上學的錢,幫她買日常用品,聽她說家裡的偏心,聽她說夢想和未來。
她順利考上名校,我陪她去大學報道,給她買合適的衣服,依舊資助她的大學生涯。
在她畢業後,又將她內推到了裴氏的技術部門。
可一個月不見,她就從一個技術部門的高材生成了我丈夫身邊的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