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離開宋舟公司,在車上坐下時,我卻忽然瞥見大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手被人托住。
太子爺摘下帽子,額前碎發微微凌亂。
他垂著眼,拿著消毒濕巾,一點點擦拭我的手。
細緻地拂過我的每一寸指尖。
車窗外,美人梨花帶雨,被保安攔在門口。
白藍憔悴很多,饒是如此,也有一種近乎破碎的美麗。
「求求您,讓我進去,我只想和宋總說兩句話。」
「我不會耽誤很久的。」
「求求你們。」
那張漂亮的臉上滿是淚痕,保安卻無動於衷:「小姐,沒有允許,我們是不能放你進去的。」
「求求你們了,讓我進去見他一面吧。」
白藍順著他們的動作,幾乎要下跪。
感應門卻忽然打開,宋舟邁步走了出來,神色陰沉。
白藍動作一滯,隨即立馬起身朝著他撲過去:「阿舟!」
「阿舟。」
「你為什麼不肯見我?我哪裡做錯了嗎?」
保安反應過來,立馬去擋她:「小姐,你不要這樣。」
宋舟站在原地,眼神掠過她的臉,無動於衷:「下次,我不想在公司門口再看見她了。」
「阿舟!」
「你不能這樣……」
白藍咬了咬牙。
「……我懷了你的孩子!」
宋舟臉色不變:「懷了就打掉。」
「當然,你願意做一個單親母親也隨你。」
白藍像是被抽掉最後一絲力氣,她沒再掙扎,而是愣愣地看著宋舟上了車。
徒留她在原地,失魂落魄。
我把這場鬧劇看到最後,關上車窗:
「走吧。」
27
車在公司門口停下,我伸手去解安全帶。
手卻被人按住,有人傾身而上,覆住我的唇。
帶著點不容躲閃的溫柔。
被按住的手反被握在掌心,一枚帶著體溫的戒指圈住我的無名指。
被穩穩箍在手上。
分開時,太子爺耳垂如煙粉的玉。
我攤開手欣賞了一下,發現是一枚對戒。
「宣示主權?」
太子爺紅了臉,像保衛手裡糖果的小孩:「總不能讓我沒名沒分地跟著你吧!」
我側頭欣賞他的美色,笑笑:「你不怕嗎?不怕我還會去找別人?」
「少爺。」
我聲音溫柔,「商人重利,輕別離。」
周淮對上我的眼,不閃不避。
眼裡倒映出一個小小的我,他笑了聲,從容反問:「你會嗎?」
不好說。
我的道德底線向來靈活變通。
遇高則高,遇低則低。
「那怎麼辦呢?」
太子爺低聲道,似是苦惱。
「幸好我有很多很多錢。」
有被可愛到。
我差點笑出聲,眉眼彎彎。
青年的手被我拉住,如玉的指節上,與我同款的對戒閃閃發光。
我低頭。
親了親那枚戒指。
「那我就……」
「以身相許咯。」
番外(狗鼻子)
1
周淮初二,被朋友拉去操場看高中比賽。
女子八百米決賽如火如荼,終點處圍了一圈人嘰嘰喳喳。
朋友帶著他擠進前排。
震耳欲聾的加油聲中,有一個名字尤為突出——
林央。
周淮挑了挑眉,問朋友:「誰是林央?」
朋友指著跑在最前面的女生:「喏,是她。」
「你竟然不認識她?」
周淮反問:「一定要認識嗎?」
朋友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是,只是她在學校里很有名的啦。」
「成績總是年級前三, 又是校學生會,長得還漂亮, 聽說人也很不錯。」
周淮不置可否。
周圍的吶喊愈來愈大。
跑在最前面的少女離終點越來越近。
周淮抬頭, 在陽光下對上少女含笑的眸子。
腦後的馬尾一晃一晃, 林央的臉因為熱氣而變得紅彤彤的。
水蜜桃。
周淮腦袋裡下意識地冒出一種水果。
怔愣不過片刻, 少女衝破終點線。
在漫天的歡呼里,她來不及收斂腳上的速度, 直直地撞向前方的人。
周淮下意識地伸手。
被一股力量衝倒,只是幸好, 寶貴的八百米賽跑冠軍被他撈了滿懷。
前胸上溫熱柔軟的觸感比手肘擦破的疼痛更讓人敏感。
周淮體表溫度上升的那一瞬間, 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
是山茶花的香味。
2
周淮很少做夢。
他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
所以從床上驚醒的時候, 他差點被嚇出一身冷汗。
夢的內容說不上驚悚,甚至稱得上旖旎。
少年天花亂墜的思緒第一次觸及了青春期的邊緣。
夢裡的女孩只是牽著他的手慢慢走在公園的小徑上。
被驚醒的前一秒,女孩笑著鑽進他懷裡,仰頭輕吻了他的酒窩。
從層層疊疊的樹葉里漏下來的陽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是林央的臉。
生理比精神前一步邁入青春期的後果,就是當他的清醒的那一瞬間,會看見已經升好的旗。
直挺挺地和他打招呼。
周淮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痛斥自己骯髒、齷齪、下流。
百年傳承的世家大族雖然論不上什麼書香門第, 倒也好歹能讓人稱一句「家風清正」。
金堆玉砌,意氣風發的小少爺——
第一次無比唾棄自己。
3
21 歲生日, 周淮被狐朋狗友騙去娛樂場所。
看見包廂里扎堆的漂亮女孩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朋友坐在一邊看好戲,女孩子們一擁而上, 把他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
周淮站在圈裡耳朵嗡嗡作響, 感覺腦袋距離爆炸只差一步之遙——
主要是被狐朋狗友氣的。
好不容易藉口上廁所偷跑。
周淮在走廊里給朋友撥電話,還沒接通就被女孩子攔下告白。
二十多年的涵養讓他生生壓下心頭怒火, 禮貌拒絕。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捂著臉奔逃。
兄弟在那頭幸災樂禍地開口:「剛剛又有幾個出去找你了。」
「下次再幹這種事你就完了。」
周淮淡淡開口。
那頭的人終於意識到太子爺的情緒已經極端惡劣, 軟下口道歉安撫好兄弟的情緒。
周淮電話沒掛,聽對面的人剖白心跡。
腰身卻被人從後環住, 山茶花的香味從身後蔓延, 鮮活地勾起青年全身所有的感官。
落在耳邊的聲音帶著些時光的塵埃。
卻熟悉地像是昨天剛通過話的老友。
太子爺的腎上腺素飆升,像是有兩個一米九的肌肉壯漢在他心上瘋狂打鼓。
身後的人語氣裡帶著笑, 在他耳畔吐氣如蘭:
「少爺,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樣……」
「我是有夫之婦。」
久未上工的小鹿差點撞死在心頭。
4
太子爺缺乏經驗。
但是好在年輕,好在熱情, 好在有用不完的精力和蠻力。
還有在倫理綱常,世俗道德壓迫之下終於破閘的洶湧愛意,占有欲,和一些些陰暗的醋意。
周淮低頭。
雪地上開出一朵朵梅花。
一路往下。
房間沒開燈,只有兩人交纏的喘息,在安靜的夜裡震耳欲聾。
他的臉忽然被人捧住。
周淮抬眼。
林央的髮絲散落在白色的床單上, 窗外的月光落入她的眼,生理性的眼淚沁濕她的睫毛。
盛滿月光的眸子如同被水洗過的寶石,眼波流轉,在昏沉的室內熠熠生輝。
林央對上他的眼, 雙目含笑:「你是狗嗎?」
周淮不合時宜地想起純潔天真的童年時學過的童謠。
雪地里來了一群小畫家。
小雞畫竹葉。
小狗畫梅花。
小狗畫梅花。
青年的喉嚨里溢出一絲極輕的笑意。
他低頭,吻落在她眉間,帶著絲絲縷縷的癢意。
山茶花的香氣盈在鼻尖。
她問得調侃。
周淮回答得一本正經:
「有可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