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狗在國外的花邊新聞傳回來了,我當晚混進了男模 party,消息不脛而走。
他連夜打飛的回來收拾我:「我在外面給你打江山,你跟其他男人過潑水節是嗎?」
1.
元禕在國外的花邊新聞傳回來了。
照片里的金髮女郎雙手環抱他,笑容璀璨。
助手 Kevin 問我是否需要公關,我不置可否,扭頭心平氣和地簽下十個男模,辦了個「男模 Party」。
元禕是我一手帶起的「巨星」,同時與我也有另一層更親密的不為人知的關係,只是這段關係逢場作戲的成分居多,不妨礙我們彼此尋歡作樂。
當晚,青春洋溢的帥氣男生們手持水槍酣戰,我陽光帥氣的男助理 Kevin 張著嘴笑瘋了,含著半口水烏拉烏拉亂叫。
「老闆!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白的胸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我也沒見過。
元禕膚色並不是缺乏營養的蒼白,相反,像牛奶里摻進一點小麥色,蓬勃又充滿力量,可惜,我已經三天沒見了。
一時走神,被水潑了滿身。衣服濕噠噠裹在皮膚上,我不太舒服,決定上樓換衣服。
進屋插房卡的時候沒拿穩,房卡掉在了地上。
我蹲下摸黑找房卡的過程中,一隻手從黑暗中探出,將我拽進衛生間,頂在洗手台上。
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激起了全身雞皮疙瘩。
咔噠……
門輕輕合攏,唯一的光源瞬間被黑暗吞噬。
我以為被人綁架了,急忙掏出手機,突然,微弱的光亮照清了人臉——極具視覺衝擊感的明艷帥氣,只是表情有點臭。
他高大的軀體突然逼近,將我壓在洗手台上,手機噹啷一聲,滾入洗手盆。
「溫婉,我在外面給你打江山,你特麼跟其他男人過潑水節是嗎?」
還是那種冰冷嘲弄的語氣。元禕從來不會好好講話,哪怕我大他幾歲,又是他的「衣食父母」。
算了算時間,他從國外趕回來,需要 12 小時以上,幾乎是我發布消息的同時,他就打飛的回國了。
原來沒瞎,還知道看熱搜。
黑暗中,我躲開元禕的手,聲線冷淡:「不是周一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元禕湊近,冷嘲道:「怎麼,老公回來,不歡迎嗎?」
黑暗中瀰漫著熟悉的香氣,是我們領證那天,我送給他的「曠野」。
他得不到答覆,在我鎖骨處亂摸一通,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又去我濕噠噠的口袋裡摸,片刻後,咬牙問:「戒指呢?」
「扔了。」
不知道在樓下哪杯香檳里冒泡泡呢。
短暫的死寂之後,元禕輕輕開口:「溫婉,那是我們的婚戒。」
「我當初說得很清楚,協議結婚。」
至於為什麼要找他結婚,歸功於某個下午我爸的一通電話。
彼時,元禕是我簽下的藝人。
他身上有少見的少年氣,孤傲卻不自負,見他第一眼我便被他深深吸引。然後我給了他一筆錢,讓他陪我喝酒,被一無所有的元禕狠狠鄙視了。
他不知好歹,桀驁難馴的樣子對了我胃口,那天下午我掛掉我爸的電話,開始考慮找個人結婚,好爭奪家產。元禕進來的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問:「缺錢嗎?跟我結婚,有錢途。」
我做好被他冷嘲熱諷的準備,但他答應得很快,似乎早就想通了。
我們兩個達成共識:隱婚,不出軌。如有需要,可以履行身為伴侶的職責,同時,我給他資源傾斜。
我和他的交集,由工作接到生活,最終歸於夜晚的那張雙人床。
白天元禕從來不會為公司業務頂撞我,哪怕再不滿意,但這些,他統統會在夜晚找補回來,年輕人體力好,我卻要辛苦一些。
終於,元禕大爆,憑藉一部戲成為娛樂圈冉冉升起的新星。原本我以為,我們的合作十分默契,直到上個月,我在他的書房裡,發現一份列印出來的大額轉帳明細單。
匯款方是我爸的私生女,溫婕。
她在進入我家的十年里,不斷在我爸面前刷存在感。
那時我媽病得厲害,我頻繁往返於家和醫院。而同一時間,我爸,陪著溫婕和她媽,「一家三口」去了海濱度假。
畢業後,溫婕成了我在公司的死對頭。
表面上,我們溫氏姐妹是向舟傳媒的兩大巨擘,私下裡暗中較勁,就看誰先把誰搞下去。
所以,我對元禕為數不多的信任頃刻瓦解,加之爆出的花邊新聞,我們這段關係岌岌可危。
黑暗的浴室中,元禕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諷笑,將我思緒拉回:「溫婉姐,男模好看嗎?」
「好看啊。」
任誰看見十個男孩子,拿著水槍在噴泉池裡恣意歡笑,都要感嘆一句年輕真好吧?
更何況,我是製作人,善用一雙慧眼挖掘青春。
我推開元禕,脫下高跟鞋,光腳站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去浴池沖腳。
「過來,腳磨破了。」元禕懶洋洋地開口。
黑燈瞎火,他是怎麼知道的?
背後一陣窸窣的動靜,他駕輕就熟地摸出創可貼,順便掏出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我不想接受元禕的好意,但他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往馬桶一坐,抬起我腳。
「溫婉,我走前鞋後跟都給你磨軟了,這雙新鞋哪個小情人送的?」
不加掩飾的酸溜溜的語氣,總能輕易勾起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我驟然拉住他的領帶,拽近,鎖定了元禕的唇。
訓狼能帶給我成就感。
元禕就像那頭永不低頭的狼,時刻牽動著我的神經。
他勾起唇角,立刻有了回應,抬手抵在我後腦,有意加深這個吻。
「砰!」
外門被喧鬧的人群撞開,錯落的人影伴隨著嘈雜的歡呼,一門之隔,清晰入耳。
吻戛然而止,我與他額頭相抵,輕輕喘著氣,想要脫身。
元禕長腿一伸,絆住我腳步。
「溫婉,你怕什麼?」
「放開。」
被他們發現,我們都得完蛋。
元禕輕笑一聲:「讓他們看,你都找男模了,我還要什麼事業!」
訓狼最容易被反咬,他重新咬住我的嘴唇,輾轉廝磨,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我惱羞成怒,一口咬在他下唇,血腥味瞬間瀰漫唇齒。
我拉開距離,居高臨下地問:「元禕,你喜歡我?」
元禕的胳膊一僵,嗤笑:「是啊,我喜歡你,你要怎麼辦呢?」
這樣輕佻的語氣,隨意的態度,哪裡是真心話,也就哄哄小姑娘了。
外面 Kevin 正一絲不苟地叮囑他們:「待會兒要溫柔,一個個來。」
落在腰間的手一緊,元禕低聲問:「早說啊……我不溫柔?」
其實這間屋子是預留的公共休息室,我懶得解釋。
其中一個男模低聲問:「元禕哥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Kevin 頓了會兒,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不,你元哥眼高於頂,他能正眼瞧溫婉姐都算好的。你們別學他。時間不多了,趕緊去衛生間換衣服。」
一顆心倏然提到嗓子眼。
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和元禕在一起,我會身敗名裂。
我奮力推他,在漸漸逼近的腳步聲中,元禕輕聲在我耳邊說:「你說,他們要是看見我這麼伺候你,會不會如法炮製?」
說完緊緊扣住我的腳踝,大有魚死網破的架勢。
這小混蛋!
吱呀——
門被緩緩推開。
暖黃的燈光流瀉進來。
一群人站在門口,漸漸看清裡面的場景。
元禕臉上有個鮮明的巴掌印,側著臉,垂眸不語。
我掌心發麻,落下生疼的巴掌,語氣生硬地開口:「以為躲在這兒就能逃避通告了嗎,元禕,我不養閒人。」
此刻,我站著,他坐在馬桶上,頭到我的胸口,標準的訓話姿勢。
他緩緩抬手抹了把臉,良久,嘴角嘲諷地勾起,起身與我擦肩而過,經過門口時,推開人群。
我瞥了他一眼,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準備好了嗎?咱們繼續。」
元禕的背影一僵,溢出一聲冷嘲:「操……」
隨後,砰!狠狠甩上了門。
2.
我和元禕冷戰了三天。
以往他在睡前,至少還說句話敷衍一下,偶爾把我折騰得精疲力盡,抱著我沉沉睡去。
如今他清心寡欲、早出晚歸,到家倒頭就睡,倒真像沒我這個人。
這樣也好,一段關係,始於本性,終於本性,可千萬不要牽扯到莫須有的情愛。
這邊,我在十個男模里挑出了最優秀的苗子,制定了詳細的培養計劃。
喬奪,極具攻擊性的名字,配上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形成市場上廣受歡迎的反差萌。
這天,我從老闆辦公室出來,迎面撞上溫婕。
她新做了卷髮,被海南的陽光曬黑了一些,十分熱情地喊:「姐。」
我懶得廢話,繞開她。
溫婕橫跨一步,擋住去路,瑩潤的鵝蛋臉上閃著光澤:「今晚我媽請你回家吃飯,她從海南給你帶了禮物。」
說話的語氣仿佛是天大的恩賜。
一聽就知道,我爸又帶著他的情人週遊世界回來了。
「請我?」我冷笑一聲,「溫婕,那是我家,你媽也配?」
溫婕頓了半天,忽然展開一個大大的微笑:「阿姨病情怎麼樣了?要不我明天去看看?如果身體好,也一起回去。」
「不用了。」
這套溫柔刀,我已司空見慣。
當年我爸把溫婕帶回來,她發高燒,躲在被窩裡可憐巴巴找媽媽,溫婕媽媽第一次登門。
姓徐,叫徐朝華。老實巴交的,並不漂亮,她蹲在溫婕床邊,什麼都不說,默默掉眼淚。
我爸心疼,說了句:「還得是親媽。」
我媽當場崩潰,與我爸大吵一架,之後日漸憔悴。
反觀溫婕成了「病秧子」,隔三差五病一病,徐朝華就來家裡伺候她。
我媽因生病長期住在醫院,我嫌噁心,也不怎麼回家。剛好便宜徐朝華和我爸幽會,久而久之,徐朝華就偷偷住在家裡,只有我回去的時候避避嫌,後來,乾脆連樣子都不做了,死皮賴臉地跟我同桌吃飯。
公司人來人往的過道里,我和溫婕一人一邊。
我十分平靜:「溫婕,你敢找我媽,我就弄死你。」
溫婕笑容不減:「不要誤會,我是一番好意。」
碰巧有人從身邊走過,溫婕眼前一亮:「元禕!」
元禕兩手插兜,晃悠經過,聞言冷淡地瞥了我一眼,移開目光,對溫婕點點頭,進了電梯。
溫婕側頭打量元禕的背影,突然說:「元禕最近瘦了,你不給他飯吃?」
她管得真寬,元禕有手有腳,自己不會吃?
「有本事把他簽過去。」我嗤笑一聲,語氣刻薄,「否則就算我把他餓死,你也只有心疼的份兒。」
溫婕神情微妙,笑容淡下,轉身就走。
車停在地下一層,下班後原定要去一趟醫院。
我如往常一樣坐進駕駛位,剛關上門,後面元禕的聲音響起:「氣消了嗎?你三天沒理我了。」
一扭頭,元禕叼著片粗糧麵包,穿著隨意地倚在后座,他沒刻意打扮,但一如既往地養眼。
我盯著他看了會兒,招招手:「過來。」
元禕難得聽話,探過頭:「幹嗎——」
我一把扯下他嘴裡的麵包,降下車窗,扔垃圾桶里。
「別吃了,胖。」
元禕默默嚼掉剩下的:「誰惹你生氣了?」
我順手抽出報紙,若無其事地甩在后座:「自己看。」
2/3 的篇幅,都被金髮女郎的笑容占據。
元禕慢吞吞展開,問:「這誰?」
「你。」
一陣沉默後,元禕把報紙揉成一團,丟進車載垃圾筐,漫不經心地解釋:「她往我身上貼,我沒理她。」
我淡漠一笑,默默發動了汽車:「先送你回家,我還有別的事。」
「我也去。」
「你知道去哪兒嗎?」
「知道,市醫院嘛,看岳母。」元禕身手矯健地竄到副駕,紮好安全帶,「姐姐,生氣會變老,你瞧你,都長皺紋了。」
我下意識地照了下後視鏡,皮膚光滑有彈性,年輕漂亮,哪裡長皺紋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元禕哼了一聲:「我早說過,我是狼狗,看家護院。你跟我結婚是賺了。」
想起那張寫著溫婕名字的匯款單,我心裡一陣發堵。
狼狗忠誠,也只認一個主。
未必是我。
我把車停在醫院樓下,元禕很自覺地坐在車裡:「我就不上去了,下來給我打電話。」
我點點頭,戴上墨鏡走進醫院。
最近我媽狀態見好,見到她時,正坐在輪椅上曬太陽,見我走近,露出笑容。
「婉婉啊,媽媽相中一個女婿。」
火急火燎喊我過來,就為了相親?
拿到我媽積攢的娛樂日報一看,笑容僵住,元禕這小混蛋的臉被高清放大無數倍貼在頭版。
「婉婉,他是你們公司的吧,你是不是能見到他啊?」
我和元禕並不穩定,所以我並不打算把結婚的事告訴她。
「媽,別操心了,等把家產搶到手,我再找個喜歡的人結婚。」
畢竟是我媽和我爸一起打下的江山,沒便宜外人的道理。
太陽很暖,照在我媽藍白的病號服上,她不年輕了,白髮藏在一層淺灰下,操勞半輩子,最後的心思全在我婚事上。
看她盯著元禕的臉出神,鬼使神差,我跟她提了他的名字。
「他叫元禕……」
我媽憐愛地撫摸著元禕的頭像,笑呵呵地說道:「真好聽。」
都說丈母娘相女婿,越看越順眼。
要是知道元禕私下裡狗一樣的德行,不知道還喜不喜歡?
我晃了晃腦袋,驅散這個荒唐的想法,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要想太多。
遠處護工拿來電話,說是我爸打來的。
不等我媽伸手,我奪過去直接摁掉,並拉黑了號碼:「有事給我打電話,陌生號碼都不用接。」
如今我自己養她綽綽有餘,爛人爛事要儘可能少。
護工點頭。
我媽無趣地垂下手,又叮囑幾句,哼著小曲回病房了。
從醫院出來,已近黃昏,元禕正戴著墨鏡,倚在車外面吃棒棒糖,夕陽映照出他硬朗的側顏,前額碎發叛逆地支起一角,桀驁不馴。
鐵定是煙癮犯了。
他以前有抽煙的習慣,我討厭煙味,他便改成吃棒棒糖,還讓我買新口味,把家裡都擺滿。
眼下像個倉鼠。
我回神:「你怎麼出來了?被人拍到怎麼辦?」
面對我的碎碎念,元禕攤手:「我就啃個棒棒糖,又沒啃你,不犯法吧?」
我蹙眉看著他手裡的棒棒糖,元禕往前一伸,壞笑著:「想吃給你,別扔。」
「……」
兩人上了車,這次換元禕開:「去哪兒?」
「回家。」
最近工作忙,我嚴重缺乏睡眠,想回家補覺。
他低頭瞥了眼我的無名指,不動聲色地回正眼神:「家裡熱好洗澡水了。」
他的邀約太沒新意。
每次一說這句話,我就知道晚上有的忙了。
剛到家,元禕一個狼抱,衝進浴室,他不知道從哪兒找回的戒指,重新給我套在無名指上。
見我目露疑惑,說:「我翻泔水桶找的。」
我忍著嫌棄,想偷偷摘下,被他發現,他抓住我的手腕,打開熱水:「不准摘,老子從泔水桶里撿回來都不嫌髒,你也不准嫌髒,給我老老實實帶著!」
後背鏡子傳來涼意,我小幅度掙扎,卻逃不開他混里混氣的鉗制,一氣之下怒罵:「混蛋!」
元禕回嘴,「好啊,我是混蛋,混蛋想姐姐了。」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願意低下桀驁不馴的頭,學著服從年齡的差距,口頭上「尊老」一點。
「你不能言行統一一下嗎?」我止住他瀕臨癲狂的理智,拉下臉要求他行動上也「尊老」一點。
然而他我行我素,一點沒聽進去。
「統一幹什麼?陪老年人曬太陽的事我可不幹,浴室就挺好,鏡中看美人,越看越美。」
「……」
我被他抱著從浴室里出來時,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迷迷糊糊間,聽見元禕好像在跟我說話,我煩躁地捂住耳朵:「行了行了,不就是資源嗎,明天給。」
這種時候提,搞得跟見不得光的交易一樣。
元禕在我耳邊咬牙切齒:「溫婉,我讓你抬抬腿,你把被子壓底下了!我冷!」
他真是天底下最聒噪的男人。
我不翻了個身,讓出被子,自己滾到床邊。
他窸窸窣窣乾了點什麼,重新回到被窩時,手腳都是暖的。長臂一伸,將我整個人抱在懷裡。
我沉溺在短暫的溫存里,昏昏欲睡,然而他並不打算放過我。
「那天為什麼扔戒指?」
「不小心掉了。」
「你把我當傻子哄?」他語氣極其不爽。
我回身,撞進元禕炙熱的懷抱:「元禕,明天還要上班,我不想吵。」
元禕冷著臉,沉默地看著我。
「你什麼表情?」我不解。
「明天你要和我去錄節目,你又忘了?」
節目……
我沉默了一個世紀,才從記憶深處找到這個小小的邀約。事情太多,忘了……
元禕突然坐起身,嗤笑一聲:「我就知道……溫婉,我要是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狗!」
說完,他推開臥室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室內歸於寂靜,只剩牆角鐘錶滴答奔走。
我嘆了口氣,強迫自己入睡。
本以為今夜的冷戰只是小插曲,可破天荒,我竟然失眠了。
凌晨 3 點,我翻身睜眼,差點把天花板盯出窟窿。
被窩裡的餘溫已徹底消失,我手腳發涼,躺在元禕躺過的地方,裹緊被子都無濟於事。
原來有些事情,非他不可。
元禕大機率去公司睡了,我起身去客廳倒水喝。
經過陽台,窗戶大開,空氣中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煙草味。餘光里,一簇橘紅星火凋落,隱約照亮出一個人的輪廓。
順著星火的光芒望過去,元禕懶洋洋倚在陽台,即便是黑暗中的一抹剪影,也美得驚心動魄。
我看得出神,星火陡然被掐滅,眼前重新變得漆黑一片。
元禕淡啞的聲音傳來:「你要看多久?」
見我不說話,他冷淡開口:「非得我學狗叫才肯理我?溫婉你服個軟有那麼難?」
我手拿水杯,慢慢摸索到桌邊,站住不動了:「我出來喝水。」
一句避重就輕的回答,算是順坡下驢。
原本以為他要藉此諷刺幾句,誰知陽台傳來咔嚓的輕微動響,窗戶被關上。
「失眠了?」
少了環境的嘈雜,元禕聲音清晰沉穩。
「沒。」我矢口否認。
「回去躺著,我洗個澡。」
我點點頭,也不管元禕看不看得見,摸著往回走。
砰!
膝蓋撞在什麼東西上。
疼痛上竄,直逼腦殼,我眼淚瞬間流出來。
「這裡為什麼有凳子啊!」我聲音里不自覺帶上哭腔,很難說是疼的,還是因為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你不長眼?那麼大凳子沒看見?」元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背後,攔腰抱起我,「開門。」
我手指慢慢摸索到門上,摸空了好幾次,才找到門把手的位置,下壓。
門開了,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窗隱約灑落,元禕卻抱著我遲遲未動。「溫婉,你……是不是有夜盲症?」
我沉默了。
夜盲症的事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以前去醫院開過藥,因為工作太忙,總忘記吃,後來覺得不影響什麼,藥就被束之高閣。
元禕習慣了我不回答問題的性子,將我塞進被窩,轉身進了浴室。
床面冰涼,我蜷縮起身子,聽見浴室傳來嘩嘩流水聲,攥緊被角,閉眼佯裝熟睡。
門一開,清爽的沐浴露取代煙草味,像無形的鉤子,勾走了我的思緒,身後床墊一沉,滾熱驅散寒冷,重新占領主場。
我想讓他靠近些,又拉不下臉開口求他。
元禕簡單幹練地伸手一撈,我後背便撞進他胸膛,瞬間一股酥麻的電流滑過後背,我慢慢抓緊了被子。
「睡覺。」元禕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搏擊我的後背,那樣朝氣蓬勃,年輕,充滿希望。
黑暗中,我翻了個身,將冰涼的腳搭在他身上,鬧出窸窣的動靜。
元禕氣息不穩,睫羽壓下一片暗影:「你想失眠到底嗎?」
他低啞好聽的聲音擊潰了我的理智,我忍不住輕輕呢喃:「元禕……」
然後探身向上,親在他鼻尖。
「嘖。」他攬住我的腰,調整了位置,「小瞎子,往下點才是嘴。」
被元禕知曉秘密後,我徹底陷入被動。
我眼前漆黑,感官敏銳,數次喊著元禕,直到最後神志模糊,昏昏睡去。
3.
第二天我推掉工作,陪元禕去錄真人秀。
今天有不少觀眾到場,我被安排在第一排,Kevin 遞過一本卷邊的流程說明:「溫婉姐,待會兒有個環節,需要咱們出人上去給元禕哥做搭檔。」
我目露不解。
Kevin 咧嘴一笑:「密室……我害怕。
「所以,只剩下你了。」
「……」
Kevin 不遺餘力勸說我:「近期粉絲情緒激動,都說咱們壓榨元禕哥,這次是個好機會,你來一出英雄救美,再買水軍刷刷評論,正好給自己正名。」
我慢慢摩挲著無名指的婚戒:「我不會玩密室。」
「你跟著元禕哥走就行!我跟主辦方溝通過了,不會為難我們的。」
「好。」
第一環節是嘉賓採訪。
元禕作為其中人氣最高的,被問到「感情問題」。
聚光燈下,元禕五官英氣,天生一雙丹鳳眼,看人時下眼白露出一點,顯得尤其清冷,外加演技出眾,輕輕一笑就能俘獲少女芳心。
Kevin 呆呆盯著大螢幕:「溫婉姐,你眼光真絕了。元禕哥在我心中是娛樂圈顏值天花板,誰要是和他結婚,做夢都得笑醒。」
我撇撇嘴,巴不得夢裡能清凈一點,誰想笑醒?
眾目睽睽下,元禕矢口否認:「沒有女朋友。」
主持人一臉不信:「那總得有喜歡的人吧?」
元禕遲疑了,目光落在第一排,沉默了一會兒,輕啟薄唇:「是,有喜歡的人。」
胸腔突然被小榔頭捶了下,我冷淡地垂下眼,心想鐵定是年輕人的詭計。
Kevin 發出短促興奮的尖叫:「哎呀!他怎麼不按劇本說話呢!」
我語氣平靜:「Kevin,準備公關撤熱搜,他新劇要上了,不能有花邊新聞。」
主辦方抓住一個爆點,豈會輕易撒手,趁熱打鐵:「請問是初戀嗎?」
元禕不置可否,變了個姿勢,撤回目光,對主持人微微一笑:「抱歉,圈外人,還在追。」
我都能聽到不遠處粉絲的氣球錘憤怒地捶在靠背上:「哪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為什麼不喜歡我們哥哥!」
Kevin 鬆了口氣:「溫婉姐,元禕哥炒作呢吧?哪有人不喜歡他啊?」
Kevin 突然想起什麼:「上周我看元禕哥和溫婕一起吃飯來著,不會是她吧?」
溫婕。
心裡被不輕不重攪了下,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作為和我一脈同源的姐妹,溫婕溫柔皮表下,是冷漠到骨子裡的刻薄,她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她想挖牆腳再正常不過,元禕可以為了錢和資源和我結婚,也一樣可以倒戈。
「溫婉姐、溫婉姐——」
Kevin 的公鴨嗓把我思緒拉回。
他一臉猶豫,目光複雜:「那是、溫婕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第一眼就看見溫婕光鮮亮麗地坐在角落,盯著台上的元禕,唇角微微勾起。這幅勢在必得的模樣,我看了十年。
「這又不是她家藝人真人秀,她來幹嘛啊?」
我起身往外走。
「溫婉姐,你去哪兒啊?」
「不是上台給元禕做搭檔?化妝換衣服。」
我爸曾用他那副文質彬彬的優越皮囊在風月場上混得風生水起,我巧妙地結合了他和我媽的優點,用美艷這一利器,在職場所向披靡。
然而我爸並不喜歡我。
因為我就像他的翻版,容貌出眾,時時刻刻提醒他不堪的過往。
反觀溫婕,隨了她媽媽,內斂柔和的外表,毫無攻擊性。
我不止一次聽見溫婕媽自怨自艾,哀嘆生下溫婕其貌不揚,不像我媽,生來就是美人,和我爸天生一對。這副說辭成功讓我爸對她們心懷憐惜,還說他不知美醜,只知善惡。
到頭來,我和我媽成了不給他面子的惡人。
所以,壞就要壞到底,他寶貝女兒看中的東西和人,我絕對不讓。
我挑了件黑色旗袍,開衩剛好到大腿,鏡中美人一米七二的骨架,窈窕纖細。
Kevin 眼睛發直:「溫婉姐,你把自己包裝一下出道吧,我當經紀人,賺大發了!」
我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扭頭到達現場。
即便我做了充足心理準備,當看見節目的密室簡介時,依然按捺不住臨陣脫逃的心。
恐怖密室……
不光黑,還有追人的 NPC。
「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主辦方說:「可以的,您退出後,節目組會在現場隨機抽選一名幸運觀眾做元禕的搭檔。」
「包括溫婕?」
主辦方微微一笑:「是的。您需要換人嗎?」
我收回目光:「不用,我自己來。」
元禕中場休息回來,主持人叫住他:「元禕,溫小姐做你下一場的搭檔。」
他聽見聲音,轉過頭,一雙墨色眼珠突然盯住我,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腰身上打了個來回,冷漠地收回,對主辦方說:「換一個。」
我和元禕不和睦的傳言由來已久,主持人一臉尷尬:「剛才溫小姐說過,要自己上。」
元禕目光犀利,眼神黏在我身上的時間明顯超出正常社交的界限,仿佛要將我吃了。
「她是嘉賓還是我是嘉賓?」
主辦方看向我,就連場中元禕的粉絲都跟著起鬨:「不要溫婉!」
我主動開口解釋:「工作室沒人,所以我來。」
「我可以隨機選個觀眾。」元禕眼中積壓一層看不清的情緒。
比如溫婕嗎?
我勾起嘴角:「絕不可能。」
即使知道我限制元禕自由的詞條會登上熱搜,我不在乎。
「各位老師都選好搭檔了吧,請跟我來。」
主持人適時打破僵局。
元禕目光一收,冷漠背身,跟上主辦方的腳步。
我挑挑眉,看他生氣,心裡卻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暢快。
只要還沒離婚,他依然是我的人,溫婕?想什麼呢。
我們一前一後到達密室門口。
主持人說:「進入密室後,所有人都要分開做任務,最終根據線索與自己的搭檔匯合,剩下部分需要一起穿越迷宮,地圖在嘉賓手中,最先走出迷宮的小組獲勝。」
由於密室里道路狹窄,攝影師進不去,改為每人胸前佩戴攝像頭錄製,這就代表,進入密室的人並沒有攝影師的陪同,需要自己一個人直面恐懼,以達到最真實的節目效果。
元禕比我先進。
5 分鐘後,門打開,主持人說:「裡面光線比較黑,注意腳下。」
可沒想到能黑成這樣,門關上的那一刻,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像個瞎子,茫然站在原地,恐怖音樂渲染之下,神經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驚恐,慢慢向前摸索幾步,發現是一堵牆,於是轉向右側。
把 Kevin 開掉算了,說好的什麼都不用做呢?我昨晚累得半死,今天竟然還要在密室里提心弔膽。
突然,不遠處傳來輕微的響動,還有鐵鏈在地上拖行的嘩啦聲。
我身子一僵,慢慢摸索著轉身,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通道,憑空冒出一個身體,堵住了我的去路。
誰一直……在我身後?
汗毛頃刻豎起,我死死咬著唇,一動不敢動,隨即猛地轉身往後跑。
這人反應比我迅速,一手攬住我的腰,強勢往後勾去,我撞在他胸膛上,砰一聲悶響,渾身發抖。
這 NPC 太殘暴了。
兩聲輕微的滴聲後,滾熱熟悉的氣息撲在頸側,帶著得逞後的得意:「小瞎子,往哪兒跑呢?」
原來是元禕。
混蛋!
我心臟狂跳,嚇得兩腿發軟,要不是有他撐著,早站不住了。
「還在錄節目。」我聲音發啞。
「關掉了。」元禕抱著我,躲進角落,開始秋後算帳,「夜盲還敢進來,膽子不小?」
我固執地不想說出堅持的理由,乾巴巴回他一句:「任務呢?」
看不見元禕的表情,但我能想像他此刻的臭臉。
「除了工作,就沒什麼可跟我聊的了?」他嘲諷道,「信不信我把你丟這兒,自己出去。」
我攥緊元禕的衣角,沒有說話。
元禕感受到腰上的力度,嗤笑一聲:「不會吧,你怕鬼?」
黑暗中,耳根滾燙。
我從小怕聽鬼故事,怕打雷,習慣跟媽媽睡在一張大床上,成年後恐懼淡去,但每晚睡覺,還是喜歡用被子把手腳都包裹起來,直到和元禕住在一起,我才能睡得舒服一些。
可我怎會承認呢?
我語氣生硬:「不怕。」
元禕笑了:「不怕拽我這麼緊?」
他抓到我的把柄,低頭惡魔似的在我耳邊說:「叫哥哥,不然就把你丟在迷宮裡,跟 NPC 待到節目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