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桃子完整後續

2025-09-0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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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歲那年,因為護著沈鶴,被拍花子硬生生咬掉一隻耳朵。

鮮血淋漓,我從燒火丫頭,成了他的貼身丫鬟。

日子漸長,我從黑臉丫頭,長成了出水芙蓉的俏姑娘。

及笄那晚,沈鶴醉了酒,要了我的身子。

於是我白天做事,晚間暖床。

一晃三年,沈鶴終於要迎娶他心愛的姑娘。

「阿桃,抱歉,素素眼裡容不得沙子,你肚子裡的孩子留不得。」

「況且,你右耳殘疾,生下的孩子必定也是天殘。」

粗粗的擀麵杖,在我隆起的腹部碾來碾去。

他就那麼眼睜睜看著。

我叫了大半個下午,腹部才變得平坦。

他娶江素素那晚,我疼得一宿沒睡。

噩夢連連之際,我又夢到他曾撫著我殘缺的右耳說:

「阿桃,你生得如桃般可人,不必因右耳殘缺而自卑,那是你愛我的證據。」

心臟刺痛,我沒有哭。

只是默默拿回了身契,頭也不回地去了江南。

1

收拾行李的時候,沈嬤嬤勸我。

「阿桃,公子心中是有你的,只是你出身低微,這才不得已娶了江家小姐。」

「聽聞江家小姐寬容大度,你就留在府里,總比去外面討生活的好。」

我將錦帕里的毒針取出,緩緩搖了搖頭。

「嬤嬤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江素素若真的良善,就不會在我錦帕里藏毒針。

沈鶴若真的心中有我,就不會不顧念我救他性命之恩,硬生生打了我的孩子。

誰來說去,終究是我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區區一個賤丫頭,哪裡能肖想金尊玉貴的貴公子?

天色蒙蒙亮,隔壁的動作終於停歇。

沈鶴聲音嘶啞,命我送水。

沈嬤嬤看著我有些心疼:「公子這番做派,當真是戳阿桃肺管子。」

「必定是那江素素從中作梗,阿桃莫要怨公子。」

我苦笑。

當沈鶴的貼身丫鬟多年,府中人早已將我當成了半個主子。

我十指不沾陽春水,身邊還有四個小丫鬟伺候。

許久沒做過伺候人的活計,我都要忘了自己只是個丫鬟了。

我平靜地將熱水端進新房。

床前的紗幔輕薄無比,能清晰地看到床上的兩人。

江素素肌膚雪白,她窩在沈鶴懷裡,像只慵懶的貓。

「鶴郎,你說,是我滋味好,還是你那缺了右耳的通房丫頭滋味好?」

明明決定要走,我的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沈鶴一下又一下順著她的頭髮,我聽到他的聲音溫柔如水。

「素素,你是書香門第的嬌小姐,如花般嬌嫩可人。」

「阿桃出身鄉野,身份低賤,是那樹上的野桃子,怎能和你比較?」

像是為了取悅江素素似的,沈鶴又道:

「你是不知道,每次和她同房,我都不敢看她右耳,生怕損了我的雅興。」

「還有,她的大腿上全是燙傷的疤,看著噁心至極……」

江素素被逗得咯咯直笑。

我再也聽不下去,將水盆輕輕放下,輕手輕腳出了門。

太陽漸漸爬上天空,陽光穿過雲霧,將沈府大門照得很亮。

我背上小包袱,頭也不回離開。

太陽已經升起,缺了右耳的阿桃也該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了。

2

此去江南,我以為我會因為沈鶴哭得肝腸寸斷。

但當我站在甲板上,清風穿過我的袖袍時,我竟覺得如釋重負。

在沈家待了這麼多年,我從未這麼舒心過。

做丫鬟時,府里人總嫌我木訥,罵我蠢丫頭,將重活都給我。

做飯的老廚娘總是因為自己兒子去賭坊,拿我出氣。

她用燒紅的烙鐵一下又一下燙著我的大腿。

我疼得直掉眼淚,她卻威脅我不許告狀,否則就把我趕出沈府。

燙傷的地方常年沒有醫治,新傷疊舊傷,在我雙腿上留下了醜陋的疤。

我過得並不好。

所以七歲那年,當拍花子要拐走沈鶴時。

我知道,我立功的機會來了。

我死死拽著拍花子的大腿,讓沈鶴快跑。

右耳被生生撕咬下來時,鮮血淋漓,我沒有哭。

我想,看在我死命護住的份上,我應當能得好多賞銀吧。

有了銀子,念著這救命之恩,我就可以拿回賣身契,早早歸家。

但事情並不如我所預料的那樣。

沈老夫人念我忠心護主,又缺了一隻耳朵,便將我撥到沈鶴身邊當貼身大丫鬟。

她說,日後等我長大了,就指給沈鶴做通房。

我並不懂通房是什麼意思,知道有好吃的、好喝的,月銀也比當丫鬟時多幾倍,我就應了。

但我沒想到,做了通房,我就徹底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天了。

從前做丫鬟時,我還能出府玩一玩。

做了通房後,沈鶴說,我長得太好看,絕對不能出去拋頭露面,我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府里姑娘都羨慕我,說沈鶴多麼愛我啊。

通房就是個玩意兒,但沈鶴卻把我當個寶。

我喜歡吃的喝的用的,沈鶴向來都給我最好的。

就連貴女們都買不到的簪子,沈鶴也託人找關係弄來給我。

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我想,沈鶴待我這般好,別說失去一隻耳朵了,就是失去一條腿,我也願意。

但他卻眼睜睜看著下人弄掉了我的孩子。

原來擀麵杖不僅可以做出好吃的,還能殺人。

噩夢連連的那一晚,我突然什麼都想通了。

我於沈鶴,不過是只逗趣的物件兒罷了。

就像府里養的那條大黃狗,沈鶴很喜歡它,便用天蠶錦給它做衣裳。

小船搖搖晃晃,太陽越來越烈。

我的心緒終於慢慢平復。

待我轉身,想要從甲板回房時,卻被一把長刀抵在腰間。

「不許動!打劫!」

3

長刀抵住我的後腰,我冷汗津津。

拿刀的壯漢聲音有些顫抖:「把……把你包袱交出來!」

我顫抖地將包袱遞過去。

一個不小心,手一抖,包袱掉落在地。

我頓時如臨大敵,緊張之下,只覺得身下有血水湧出。

我剛沒了孩子,身體本就虛弱,又哭了一宿,現在受了驚嚇,身體自然扛不住。

我軟軟倒在地上。

壯漢在看清我臉的一瞬間,手中刀頓時掉落在地。

他一把扶起我,急得面紅耳赤。

「來人啊!快救救她!對不起,我……我只是想謀財,無意害你性命。」

「對不起對不起,我可真該死啊!」

好在船上有大夫,我的血被止住了。

衛野被船上的人五花大綁,吊在甲板上。

人人都罵他是個壞東西,謀財害命。

衛野口中塞了布條,嗚嗚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一臉愧疚地看著我。

就在大家決定要把衛野推下河中淹死時,一個小姑娘怯怯弱弱走了過來。

「別,別殺我哥哥,咳咳。」

衛雪咳嗽著,小小的身子單薄得像一張紙。

我們這才明白,原來這兄妹倆是逃荒而來,餓了多日。

衛雪又染了咳疾,若不儘早醫治,只怕要丟了命。

衛野不得已,這才決定搶些銀子。

他本打算搶到銀子到盛京帶著妹妹治病,卻不想上錯了船。

此行去江南,水路要走大半個月,衛雪的身子哪裡拖得起?

衛野在甲板上求了一圈,都無人相助。

他看著我袖口的金邊,眼中燃起光亮。

壯碩的漢子在我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

「姑娘,求您救救小妹吧,她才七歲啊。」

「只要您願意救她,我衛野這輩子給您當牛做馬!」

我看著小小的衛雪,唇色慘白,臉頰凹陷,能清晰看到骨頭。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我七歲那年,因為惹怒廚娘,餓了整整三天。

我掏出銀子,遞給了老大夫,請他出手相救。

人人都稱讚我大義。

我卻有些私心。

我朝不允許自立女戶。

即便我歸家,也逃不過再嫁的局面。

我五歲時就因為家中清貧,被賣給沈府。

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曾經心善的爹娘是否變了模樣。

還有那弟弟妹妹,可否會因為我的回來,自覺丟了顏面,將我趕出家門?

思來想去,唯有我自己才靠得住。

所以我告訴衛野,娶了我吧。

衛野又噗通一聲跪下了。

「桃桃姑娘,您國色天香,又身家不菲,我一個一窮二白的糙漢,哪裡能配得上您?」

我笑著告訴他,我啊,曾是大戶人家的通房。

金銀都是主人家賞的,小產以後,此生再難有孕。

正經人家誰會娶我這樣的姑娘?

衛野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桃桃姑娘,你很好很好的,比天上的仙女還要好。」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配天上的神仙也使得。」

「誰若看不上你,那就是誰眼瞎!」

我不做聲,只默默取下頭上的兜帽,露出殘缺的右耳。

「現在呢?」

「衛野,三年為期,我只要你幫我立戶三年。」

「待我安定,我自會過繼一子,到時候你便自行離去。」

只要我膝下有子,即便和離,我也能自立門戶。

做籠中鳥太久了,一朝嘗到自由的味道,我便想此生都自由飛翔。

衛野卻死死抱住我的大腿。

「桃桃姑娘,沒能早些遇見你,護住你,是我來得太遲。」

「但你信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男人的誓言,就是那晨間的朝露。

太陽一出,就散了。

我壓根沒放在心上。

衛野卻真把我當成了自家娘子,給我按頭、梳發、畫眉、洗腳。

就連我睡的床鋪,也被他鋪得平平整整。

我夜間多夢,他便守在門口,護我周全。

一晃大半月,小船晃晃悠悠到了江南。

而江府卻鬧得雞飛狗跳。

4

「找!給我找!」

「她一個剛小產完,又缺了右耳的小丫鬟,能跑去哪裡?」

沈鶴將桌面上的宣紙撕成粉碎。

他又一腳踢翻書桌,墨水四濺,將宣紙上的畫像染黑。

書房亂作一團,沈鶴心中的鬱氣卻久久不散。

素素說,宋桃桃剛小產完,心緒不寧,想去鎮國寺為死去的孩兒上香。

這一住,便住了大半個月。

他想,阿桃向來寬容大度,一定不會因為沒了孩子就怨恨他。

她那麼愛他,怎麼捨得恨他呢?

七歲那年,她為了護他,被拍花子咬掉半隻耳朵。

九歲那年,他去看花燈,花燈跌落,是她護在他面前。

此後她後背便有了被燙傷的疤。

十三歲那年,他落水,是她不顧一切游到他身邊,救起他。

大雪茫茫,湖水冰冷,她因為受寒,身子極難有孕。

懷孕後,她開心不已,說她最愛他,這輩子要跟他白頭。

他知道,她一向愛他。

但她身份低微,怎麼配得上他呢?

他想,沒有孩子也沒關係,素素會為他生孩子。

到時候,阿桃可以把素素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

阿桃只要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夠了。

他以為,不就是一個孩子嗎?阿桃怎麼能因為一個孩子恨上他呢?

但阿桃卻悄無聲息地走了。

素素說,阿桃拿著自己的賣身契,沒了蹤跡。

沈鶴要氣瘋了。

她怎麼能一聲不吭自己偷偷走掉?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

他不過是娶了一個妻子,又沒納妾,她何必這麼小氣?

沈鶴摸著腰間的香囊,心中酸澀。

那香囊是阿桃給他繡的,散發的淡淡藥香緩解了他的煩躁。

他向來心緒不寧,又有頭疾。

每每夜間,他總會頭痛欲裂。

阿桃就一下又一下給他按摩頭部,還花了整整三個月尋來治療頭疾的藥方。

然後給他縫了一個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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