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月完整後續

2025-09-0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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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知錯了。」

「你只是發覺,我能給你帶來的好處,比你父親的更多。」

他不肯罷休:

「孩兒愚鈍,誤聽了旁人的教唆,孩兒本是無心的!」

「況且你是我的親生母親,怎能不要我!」

我佯裝訝異。

「我怎麼記得,你曾讓我走開,要柳氏做你的娘親呢?」

「這可是你當初自己的選擇啊!」

旁人都以為,我是霍洵的生身母親,十月懷胎、骨肉相連,他只要向我低頭認個錯,我總會心軟原諒他的。

可……並沒有。

我看著他這般哭泣的模樣,內心始終沒有半分觸動。

或許是我心腸太冷太硬。

但我更加體會一個道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哪有母親天生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出生時身子孱弱,我甚為憂心,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稍有狀況便是整夜不眠,千般疼愛、萬般呵護自不必說。」

「你那時還不記事,這些也就罷了。」

「就說去年,我們還在臨安城時,有天夜裡你發高熱,喝了湯藥也不見效,是我用冷水一遍一遍澆透全身,再抱著你降溫,等你退燒後,我卻大病一場。」

「而你父親,他人在哪兒呢?」

「他忙著官場交際,徹夜宴飲,聽到你的病情,卻只不耐煩撂下一句『我回去有什麼用,我又不會看病!』,不曾回來看過一眼。」

啪嗒。

一滴溫熱眼淚在裙擺洇濕開來。

我這才恍然察覺,剛才說話時,淚已經流了滿面。

「我對你如此呵護、珍視,你明明都知道的!我比你父親陪伴你更多,我比他更愛你……」

「可你,卻聯合旁人一起來算計我、欺負我,怎能不讓我心寒?」

小桃也在身後不停地擦眼淚。

我在霍府受的搓磨和委屈,這些年她都看在眼裡。

若非徹底死心,我也不會回宮來。

一是沒法適應身份,二是捨不得我的孩子。

可他拿鎮紙砸向我的那一瞬間,徹底斷了我的所有念頭。

「你為柳扶茵砸傷我那次,也讓我徹底放下了執念,有些孩子,註定是緣分淺薄,養不熟的。」

「你只知道她對你縱容無度,可你不知道後果,甜一時誤一世。」

「她想把你養廢!將來讓她自己的孩子繼承家業,你卻覺得我是在害你。」

「母不記子仇,我不記你的罪過,可你我的母子之情,到此而已。」

「你說要讓柳氏做你的娘親,如今也算如願了。」

「今後,你便記到她的名下吧。」

眾人聽罷,皆瞠目結舌。

良藥苦口,有些道理小孩子理解不了,有叛逆心理是正常的。

可動手打人,不正常。

「霍嶼!」

蕭祈一聲怒喝。

「這便是你教導出來的孩子?還是說,你們霍氏家風便是如此!」

「陛下!」

他倉皇下拜,身體顫抖,不敢直視天顏:

「臣先前忙於公務,對內闈之事疏於管教,臣甘願受罰!」

「你這分明是寵妾滅妻,還敢欺君罔上!」

蕭祈氣得身體都在發抖。

「朕重用你,提拔你,是因信了你在外重情重義、善待髮妻的名聲,想讓她過得更好些;給你賞賜,是怕做得太明顯會毀她名聲,可你……」

「如此不識好歹!」

10

霍嶼欺君罔上、苛待髮妻,品行不端,被再次貶官。

永不得回京。

蕭祈聽說了他與柳扶茵那點事。

提筆,當場就給他們賜了婚。

「如此年少情深,念念不忘,相隔這麼多年也要再續前緣,連朕聽了也羨慕不已,這就成全你們二人,做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他又想起送我的荔枝,被一家人算計著全吞了。

把外放地改成了嶺南。

「如此貪婪,就去那裡吃個夠。」

蕭祈覺得自己的決定高明極了,簡直堪稱完美。

笑容中藏著蔫壞。

混亂的夜晚終於結束。

送宸兒回寢宮後。

我蹲下身跟他談話。

「今日你有些不高興,母后都看出來了。」

「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呀?」

「兒臣想,他也是母后的孩子,自然要好生待之,本打算召他入學宮作伴讀的,這樣課業不忙時,還能與我一起來拜見母后。」

說到這裡……

他像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

「可當兒臣後面聽到他當初是怎樣對待母后時……便不想了。」

「出言狂悖,是為愚蠢;忤逆母親,是為不孝。」

「這樣的人,即使讀書再多終究也是難當大用,他如今的處境,也算是自食惡果。」

我暗自驚訝。

皇子伴讀,是官職的一種。

不僅將來可無需通過科考入仕,更能因同窗舊情,而受到寵信。

正因如此,伴讀的選拔十分嚴格,要從家世、才學、品行、性格甚至長相等多方面考量,缺一不可。往常能入選的基本多為世家子弟,按照霍家四品的官職,大概是連初選都過不了的。

可以說,此舉既給霍洵留足了體面,又為他鋪好了後路。

宸兒竟有如此周全的思慮。

差點讓我忘了,他只有八歲,還是一個孩子。

我捏了捏他的臉。

「宸兒告訴母后,你當真發自內心這麼想?」

他猶豫了片刻,搖搖頭。

「其實……也會不高興,不想突然多出來一個弟弟,分走母后一半的疼愛。」

「很多事就是這樣,雖然做起來會讓人不開心,但是是正確的。」

「父皇教導過我,他說,坐在他的位置上,就不能只憑自己喜惡做事。」

「要顧全大局、行一思三。」

內心一片觸動。

我不在的這些年裡,蕭祈真的把他養得很好很好。

我抱住他。

「母后不會因為其他孩子的出現,就把對你的愛減掉一半。」

「現在是、將來也是。」

11

天氣轉涼,逐漸入了秋。

太醫已為我診治月余,可依舊不見效果。

太醫稟報:

「這些日子,臣為皇后娘娘開具的都是疏通淤血的藥方。娘娘身體康健,平日行動無礙、語言條理清晰,可見不是腦中淤血未散導致的失憶。」

「至於其他原因,臣以為,大概娘娘那時驚懼交加,又受了重傷,過度刺激下,身體為了自我保護,會主動遺忘記憶。」

他說,這種失憶,無法用藥干預,只能徐徐圖之。

說不定等某個契機到來,就自然恢復了。

蕭祈寬慰我:「無妨,當年奪嫡之亂已經平息,叛賊伏誅,而你也回到了朕和孩子身邊。實在想不起來往事,就讓它過去吧,畢竟,人是要向前看的。」

「馬上就是秋獵了,近日天氣也涼爽些,隨朕出去散散心吧。」

秋獵,一行人準備去山地跑馬。

我因忘記如何馭馬,只得退出這場比賽。

蕭祈有些遺憾:

「你的馬術從前是溫老將軍親手教出來的,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宸兒那邊也出了點狀況。

他原本是有屬於自己的小馬的。

但他最近正在長身體,吃得多,個子也長得快。

那匹小馬有些承受不住。

騎上去,看起來很滑稽。

蕭祈捧腹大笑。

將他抱上自己的座騎。

「你來試試父皇的赤焰!」

赤焰性格溫順,腳力卻好,一日奔襲千里。

宸兒第一次駕馭成年體型的馬匹,一開始有些緊張。

溜了兩圈之後,已經有些得心應手了。

他開始讓赤焰駒小跑起來。

意外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赤焰駒小跑了一段之後,突然失控,以最快的速度肆意衝撞起來。

人群一陣躁亂。

一個成年人都控制不了失控的烈馬,遑論一個孩子。

定是有人做了手腳,衝著陛下去的。

眾人茫然無措之際,我已躍身上馬。

「駕!」

快馬如箭離弦一般,飛馳而出。

驚起陣陣揚塵。

身後隨侍在大喊:「皇后娘娘!」

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衝動。

去追這樣一匹發瘋的烈馬,無異於鋌而走險。

可我不能再猶豫了。

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我的孩子有危險,我要去救他。

當年父親教我的騎馬技術,我已經想不起來分毫。

此刻。

僅憑刻在骨子裡的記憶,和一個母親的本能。

我不要命般地提速追上去。

狂風在耳邊呼嘯。

灌入口鼻,在胸腔內劇烈沸騰。

塵封已久的記憶忽然撬開了一絲裂隙。

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道模糊人影。

他身姿挺拔,氣度威嚴,是那樣的光輝偉岸。

目光炯炯,銳利如鷹,一個眼神便能令敵軍聞風喪膽。

可在我面前,永遠是笑容和藹的慈父。

小小的我,坐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死死不肯撒手。

「爹,你別鬆手啊,我害怕。」

他大笑。

「月月,你總要長大的,阿爹可不能為你一輩子牽著韁繩吧。」

為了讓我不再害怕,他騎著另一匹馬跟在我身側。

始終保持平行。

「月月,別怕。」

「阿爹就在身邊,就算摔下來也能接住你的。」

兩匹馬在山間快速追趕著。

再往前不遠,就是懸崖。

宸兒學過騎射,可還是第一次面臨如此危急的情況。

他俯下身,勉強維持著不被顛簸下去。

驚慌哭喊:

「娘親,娘親!」

我發狠揮鞭,再揮鞭。

終於追趕上烈馬,與它始終保持平行。

「宸兒,別怕。」

狂風似刀子般刮過臉頰。

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我伸出手:

「娘親就在身邊,就算摔下來……也能接住你的。」

「錚!」

凜風穿空。

蕭祈也追了上來,拉滿弓弦,一箭貫穿烈馬喉嚨。

鮮血飛濺。

一聲嘶鳴,馬匹前蹄騰空。

我快速翻身而下,撲過去,在宸兒被甩飛的一瞬間,精準無誤墊在他身下。

背上一陣鈍痛傳來,我被砸得眼前發黑,可心裡卻是難以抑制的慶幸和喜悅。

我做到了。

副官將馬匹屍首帶回去調查。

仵作在馬鞍下、毛髮隱蔽處發現一道十字形傷口。

我仿佛被一道巨雷擊穿,愣在當場。

往事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時我重傷墜河,被霍嶼救起。

實在是傷得太重了,多處骨折,大片擦傷,以至於大夫忽視了我右肩處,同樣一道細小的十字形傷口。

時光久遠,那道疤痕如今已幾乎看不見。

我當即大喊:

「去查越王!」

12

蕭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奪嫡之亂平息的第七年,依然有兄弟想要謀害他的性命。

那人,竟是自己從沒懷疑過的好弟弟越王。

他因瘸了一條左腿。

遠離朝野,終日一副閒雲野鶴的散漫姿態。

為數不多的愛好,就是從各國搜羅奇珍異寵。

養了滿滿一屋子。

蕭祈被他的騙術迷惑住,還體諒他腿腳不便,免了他舟車勞頓前往封地,准他在京城安養。

當年的我, 和如今的赤焰駒,都是中了同一種毒。

那種毒提取自西越毒蛇體內。

有致幻的作用,毒效消失後還會失去所有記憶, 性情驟變。

這也是為何。

我本是熱烈洒脫的將門之女。

卻在那些年, 變成一個忍氣吞聲的閨怨婦人。

雖然記憶全無、性格驟變。

有些身體習慣卻沒改變。

例如。

我與霍嶼成婚那夜, 他喝了許多酒,進喜房時, 走路東倒西歪。

他過來抱住我。

嘴裡卻喚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扶茵……」

我下意識一拳揮過去, 他的鼻血濺在床單上。

霍嶼一瞬間愣住。

但他實在醉得不輕。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就撲通一聲, 睡了過去。

無獨有偶, 當初我打柳扶茵那一巴掌,雖然只使了兩成力, 卻能打得她眼前發黑,差點站不穩。

先帝暴斃那夜,整個皇城亂成一片。

幾人殺紅了眼, 連我和還未滿月的孩子也不放過。

我將宸兒塞給心腹女衛, 叫她們從密道逃出。

而我拿著她的腰牌, 抱著一個空的襁褓, 反向行之,吸引刺客的注意。

只要暫時甩掉刺客,找到蕭祈埋在京城的其他暗樁,便可脫身。

我不要命一般狂奔,就算右肩中箭,也毫不在意。

可毒藥漸漸起效, 眼前出現幻覺。

蕭祈昂首馬背,一身戎裝,身上幾道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還沒出月子, 有些體力不支,再加上心中驚恐。

此刻看見他,心中生出許多依賴。

腳下逐漸變得沉重。

我問:「你不是出征在外嗎?怎麼回來了?」

「蕭祈」朝我伸手:「夫人, 我們贏了。」

「我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的。」

「來,到我這裡。」

只不過一瞬間的猶豫。

腳下被絆倒。

我重重跌落,墜入深不見底的寒潭中……

13

叛賊餘孽被接連拔除, 朝野肅清。

我們過上了一段難得的太平日子。

又是一年荔枝成熟時。

果肉晶瑩, 汁水豐沛。

是浸到心窩發軟的甜。

蕭祈在看廣府官員呈上的《嶺南地方志》, 上書,有外邦商隊來往貿易,引進了新的品種和種植技術,來年豐收可期。

他指著這一行跟我打趣:

「說不定還有某幾位故人的功勞。」

我將手中荔枝拋給他。

嗔道:

「快吃吧!」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次年盛夏, 我誕下一位公主。

公主出生時夜空朗月高懸,賜名令月。

蕭祈對她甚是寵愛,滿月時便行了冊封禮。

封號瓊華。

是取「皎若夜月之照瓊林,燦若晨霞之映珠浦」之意。

令月也是身體健康, 出生時個頭比其他女嬰還大些。

能吃能睡,哭起來嗓音嘹亮。

宸兒圍著搖籃轉來轉去, 捨不得挪開目光。

「今後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妹妹的!」

蕭祈拍拍他的頭, 讚揚道:

「宸兒也是懂事了。」

轉身背對過去,壞笑兩聲, 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臭小子,你的剋星來了。」

「朕受過的罪,終於輪到你也受一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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