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了我,一紙詔書就要我進宮。
「楊飛雪,你不要忘ťŭ̀⁴了你楊家的生死也就朕一句話的事。」
我能怎麼辦?
他是皇上啊!
家裡逼我進了宮。
我卻不願搭理聖上,整日盯著繡滿東珠的嫁衣發獃。
我要穿著繡滿東珠的嫁衣,嫁給我心愛的霍策。
剛開始皇帝還對我有耐心,漸漸地,他也惱了。
當我再一次敷衍他,他終於大發雷霆。
「美人如東珠,既然你這麼喜歡東珠,那就把你做成東珠好了!」
我被人抽去脊骨,骨頭被磨成一顆碩大的骨珠。
鮮血淋漓,我痛到快要死掉。
流玉在殿外狂奔,拚死給還在慶功宴上飲酒的霍策傳消息。
「霍將軍,小姐被聖上做成東珠了!」
流玉剛傳完話,就被皇上下令亂箭射死。
流玉她啊,到死都還惦記著我的安危。
「求霍將軍……救救……小姐……」
死後,霍策率領精兵持刀闖入奉天殿,一刀砍下皇帝的頭顱。
可已經遲了。
我的脊骨做成的東珠,發出脆響滾落到霍策腳邊。
大殿滿是鮮血。
自此他改朝篡位,改年號為光壽。
我明明在光壽元年死去,卻又在光壽二年回到霍策身邊。
脊骨處傳來劇烈的痛楚,我抱著霍策痛哭。
「阿策……阿策,我好疼、我好疼啊……」
霍策如遭雷擊。
我的痛苦讓他回想起那日他看見的我。
滿身鮮血,已經死掉的我。
他的手不停抖著,像抱什麼易碎珍寶般輕輕環住我。
霍策的眼淚滴到我的臉上,烙下燙人的溫度。
他帶著哭腔:「飛雪不痛,不痛啊,都過去了,過去了。」
「你的霍哥哥來了,這次永遠都不走了。」
「飛雪,霍哥哥再也不會遲了……」
我們抱在一起哭了好久好久。
19
直到天黑,我才對自己為什麼還能存活在世上起了疑慮。
「霍策,我不是死了嗎?為什麼還能存在於世上?」
他沉默許久,才親了親我。
「這世上能人異士太多,你只管留在我身邊就好。」
「不要問為什麼。」
我似懂非懂,但也知道這其中必定經歷了千辛萬苦。
可鬼魂沒辦法生育,我心酸無比。
「你總要有個一兒半女,明秀……明秀挺好。」
霍策點點我的鼻尖,笑了。
「說了沒有明秀沒有明秀,你偏不信。」
我心生疑慮。
「可是剛剛,你明明說要給明秀東珠。」
霍策突然吻住我,不容我質疑。
我們纏綿悱惻,我開始相信真的沒有明秀。
畢竟我都已經死而復活,記憶出現什麼奇怪的偏差也不是不可能。
我很慶幸自己還能以鬼魂的姿態陪著霍策。
我們還能在一起,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他。
20
自從知曉自己已死的真相,我對過往的種種就釋然了。
東珠、東珠!
活著的時候被老皇帝抽去骨頭做成東珠,霍策才會這麼恐懼我留著東珠。
而我對東珠有這般執念,也是因為自己沒能穿上那件東珠做成的嫁衣,嫁給霍策。
我跟霍策之間最大的阻礙明秀也根本不存在。
我就知道,他怎麼可能愛上別人。
金屋裡的牌位是我,不是明秀。
她不過是我不接受自己不在世,內心杜撰出的人物。
那些莫名其妙的幻影,都是我自己罷了。
一切都合理了。
一直懸著的心沉到肚子裡,我總算鬆了口氣。
「阿策,只要你愛我,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你。」
霍策捧著我的臉輕輕吻我,像對待易碎的珠寶。
他對著我發誓:
「飛雪,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21
我好高興啊,哪怕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死了也沒關係。
因為我跟霍策、會、永遠在一起。
永遠。
22
霍策帶我微服私訪。
我們游燈會,在畫舫琴瑟和鳴。
如尋常百姓夫妻那般。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但為什麼,總是有不長眼的人想要破壞我的幸福?
23
集市上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我認出來。
是那個應該被我砸死的道士!
他竟然沒死!
我內心說不出的慌亂。
我不知道我在慌什麼,可渾身都在叫囂:
快殺了他!
霍策渾然不覺,拿了一串冰糖葫蘆遞給我。
「你未出閣前最愛糖葫蘆了,喏,給你。」
我笑著咬了一口。
霍策見我喜歡,找商販又拿了一串。
「咱們呀,一人一串。」
商販找我要銀錢,說霍策不厚道。
「你這人怎麼回事,冰糖葫蘆一串才一文錢,這都要吃白食。」
我心中好笑。
霍策身居高位慣了,要什麼有什麼。
哪裡會有交易的意識。
「忘了嘛。」
一文一串,我們吃了兩串,那就是兩文。
我掏出兩文遞給商販。
他卻用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商販最終只拿走我掌心的一文錢,還嘟嘟囔囔。
「長得體體面面,竟是個傻子。」
24
回宮後,我一直惦記著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我瞞著霍策偷偷去了靈堂。
掀開藏屍的棺材一看,果然空無一物!
他真的沒死!
他怎麼可以沒死!
我內心充滿怨恨,回神卻很迷茫。
明明我害他性命是為了讓霍策忘記明秀。
既然明秀根本不存在,我為什麼一定要他死?
我不懂。
可我的不安和仇恨已經讓我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
我必須殺了他。
25
我瞞著霍策,動用一切關係,如願以償地將人綁進了宮。
差點被霍策發現,真是好險。
霍策身邊的總管大太監幫著我把人扭送進靈堂。
「陛下,這點事奴才動手就可,怎敢勞煩陛下。」
陛下?他怎ťûₐ麼喚我陛下?
哦對,我一拍腦袋,真是忙糊塗了。
想起來了,我偽裝成霍策才將大師騙進宮的。
不怪張總管認錯。
我又匆匆換上娘娘的裝束去給霍策送酥酪。
「飛雪,有你真好。」
我笑笑,勾住霍策的脖頸。
旁若無人,我們又是一陣纏綿。
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26
是夜,我謊稱身體不適。
瞞著霍策來到門後的靈堂。
那道士還在昏迷。
我一桶水把他澆醒。
他大叫起來,轉而又跪下行禮。
「見過陛下!」
我的內心升起控制不住的暴戾,狠狠掌他的嘴。
「明秀的魂靈你超度不了,飛雪娘娘你也看不見,眼瞎了喊我陛下!」
「你真是個廢物!」
「廢物就不該活著!」
我要他死。
如果他不死,就好像會有什麼非常恐怖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怎麼能不死啊……
27
我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白綾,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
我咧開嘴,笑了。
臭道士像是背後長了眼睛,連滾帶爬地爬到門口。
「草民不該不超度飛雪娘娘,饒命啊!」
我的頭越來越暈。
為什麼要超度飛雪?飛雪明明就站在他面前!
「對,有明秀娘娘,有明秀娘娘!」
「草民愚鈍,不及您萬分之一,所以見不到明秀娘娘!」
我停下動作,疑惑。
明秀,明秀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嗎?
「陛下饒命!」
陛下……他又喚我陛下。
「陛下開恩吶!您說有明秀娘娘就有明秀娘娘,您說有飛雪娘娘就有飛雪娘娘!」
「草民再也不敢抗旨了!」
抗旨……
陛下……
腦海中的迷霧被閃電擊開。
我頭疼欲裂。
28
「別說了別說了!閉嘴!給我閉嘴!閉嘴啊!」
「我不聽!」
我捂著耳朵,頭疼到要爆炸。
可身上的流仙裙還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換成五爪龍袍。
我的鼻樑變得高挺,下頜線變得清晰,身形變得高大。
短短几秒鐘。
如畫皮剝離,露出本身的模樣。
我眼睜睜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變成了自己最愛的霍策。
霍策……
我……我是霍策。
29
太荒謬了,我怎麼會是霍策!
我怎麼能是霍策!
我又哭又笑。
30
烏雲散開,我刻意隱藏的真相還是被人揭露。
原來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鬼魂之說。
飛雪死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
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
我跌跌撞撞,狀若瘋癲。
記憶開始閃回。
飛雪笑靨如花,朝我撒嬌。
「阿策,等你凱旋歸來,我就穿這件繡滿東珠的嫁衣嫁給你。」
「阿策,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你明明說好要和我永遠在一起。
可永遠有多遠,我們就有多遠。
31
飛雪,他是皇上……
你怎麼就這麼倔……
不過是幾顆珠子繡的嫁衣!
你為什麼這麼倔!
32
我衝到飛雪靈位前,被我忽略的細節一一浮現。
張總管第一個發現我的異常,尋來據說能鎮壓邪祟的黑貓。
說要多找些黑貓的不是流玉,是我的貼身太監張總管。
沒有明秀。
明秀是我幻想出來,讓我和飛雪聚少離多現象合理化的人。
東珠是我認定害死飛雪的兇手。
如果飛雪不那麼熱愛東珠,就不會把愛寄托在那件嫁衣上,聖上也不會被觸怒。
所以我不允許她擁有哪怕一顆東珠。
沒有東珠,飛雪……就不會死。
我本可以一直跟飛雪永遠在一起。
如今,一切都被那個道士毀了。
我的身邊只有那件繡滿東珠的嫁衣。
它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瞧啊,竟然妄想人死能復生啊!
33
飛雪,我真的好想你。
34
……
35
寶珠又來了。
我真的很討厭她。
在她出現以前,明明我才是霍策最愛的女人。
自打寶珠進宮,我已經許久未曾見到霍策。
久到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