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歸來,我被掃地出門。
抱著電話哭著打給我的聯姻對象。
「對不起,我現在不是你的未婚妻了,我們分手吧。」
聯姻對象:「分什麼分,不分。」
他大包小包站在我剛租的出租屋跟前和我面面相覷。
聯姻對象淡然:「因為我也是假的。」
1
我和陳頌仰站在出租屋跟前面面相覷。
眼淚掛在臉上欲掉不掉。
這一刻反而顯得有些滑稽。
假千金和假少爺。
一假假兩個。
我磕磕巴巴:「你,你那個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頌仰若有所思。
「你被發現的時候是早上吧?」
我點頭。
「我是下午。」
我哭不出來了。
剛開始被發現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事情就是我和陳頌仰完了。
他長得好看又有錢,還不介意我的沉悶性格。
是我理想里最合適的伴侶。
我沒了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註定和他無法繼續下去。
現在我和陳頌仰沒完。
好像沒完。
但還不如完了。
陳頌仰嫻熟地彎腰搬東西,看得我一愣一愣。
「在我找到新地方住之前,收留一下我吧,未婚妻。」
他身高腿長,又勁又有料,怎麼看著都不像抱錯的假少爺。
我吸溜鼻子。
「別這樣叫我。」
陳頌仰一頓。
回頭看我。
我更難受了。
「這樣顯得我們又窮又愛裝。」
「……」
我說的是實話,出租屋文學帶上霸總味,放網上被人笑三天三夜。
陳頌仰笑出了聲。
「知之,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怪要面子的小女孩。」
我捂住了臉。
2
我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
空蕩蕩的屋子裡堆滿大包小包。
還有一個腿很長的陳頌仰。
本來屋子就嫌小。
他往裡面一待更是完全伸展不開。
我越想越命苦。
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別哭啊。」
陳頌仰溫柔伸手用紙揩掉我的眼淚。
「眼睛腫了。」
我扭過頭。
「從前我要是哭了,你是怎麼哄我的?」
陳頌仰仔細想了想。
「嗯,來找你,吃飯買東西看電影,陪你做小蛋糕,吃你的小蛋糕。」
做小蛋糕是我的興趣愛好,陳頌仰是最合適的顧客,畢竟這個家裡沒人願意愛吃我那些甜膩膩的小點心。
太罪惡太小資了。
我輕輕搖頭。
不是。
從前我哭了,他得跨半座莊園才能擦到我的眼淚,現在一伸手還嫌胳膊長。
陳頌仰的肩膀一抖一抖。
我以為他也哭了。
低頭一看。
他笑得燦爛。
「……」
我悲戚戚的躲到角落裡。
3
如果不是出來這一趟,我還不知道陳頌仰這麼能幹。
我悲從中來還沒緩過神的時候,陳頌仰已經拆完了包放完了東西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
我大驚失色。
他不為所動,鋪著床單問我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出來之後他們沒給你錢嗎?怎麼只租這麼點大?睡得慣嗎?」
只有一張床。
我所有的值錢東西都被扣下來了。
早上宋雪情和我媽一前一後走進來告知我假千金身份一事時我媽就勒令我留下所有東西。
她說這些年宋雪情替我吃了太多的苦,我理應要同樣嘗一遍。
宋雪情神色淡淡。
和我媽,哦不,她媽簡直一模一樣。
難怪她從前懷疑過我不是她親生的。
她和我完全是兩種極端。
我不愛社交,性格溫吞,她廣交八方,雷厲風行。
她從前就對我沒有好臉色。
現在知道不是親生的了,乾脆收回來那一點僅剩的憐愛之心。
陳頌仰:「知之,你打算怎麼過?」
當然是走一步算一步。
我未必不能自己過。
他鋪完床單。
「只有一張床,我睡沙發。」
我默了默。
其實一開始沒想陳頌仰留下來。
但是……
陳頌仰的長腿就這樣縮在小小的沙發上。
好可憐。
我磨磨蹭蹭靠過去。
「陳頌仰,我們確定關係多久了?」
「認識 1342 天,確定關係 312 天。」
我大驚。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抱歉知之,強迫症幹什麼都會追求完美。」
原來是這樣。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我們已經確定關係三百……三百多天,那一起睡覺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你倒也不用睡沙發啦。」
我害怕他睡不好。
和從前的我一樣,害怕每個和自己相關的人過不好。
哪怕現在創造不了優越的條件。
我還是不希望他一覺起來腰酸背痛。
月光透進來,一半落在陳頌仰的臉上,襯得原本高挺的鼻樑更加挺拔。
他坐起來。
「知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難得有些嚴肅。
「怎麼了嗎?」
我迷茫看他。
陳頌仰軟和語氣。
「如果是其他男人和你在一起,你絕對不能因為和他相處時間久而同意和他睡一張床。」
可我也不會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我又開始默默流眼淚,覺得自己聽懂弦外之音了。
「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我都理解的。
就像我一開始根本不奢望我們的聯姻能繼續。
哦,現在不能說聯姻了,說聯姻是在沒牌硬耍。
陳頌仰靠近哭得無比投入的我。
「算了。」
他頷首。
「反正這個男人是我,這點永遠不會變。」
我更迷茫了。
他自言自語嘰里呱啦說一大堆說啥呢。
4
我們乾巴巴的躺在床上。
也許是我一個人乾巴巴。
因為陳頌仰已經睡著了。
那張臉上睫毛垂落,纖長茂密。
很漂亮的眼睛結構。
我想伸手去碰一碰,下一秒被陳頌仰撈進懷裡了。
我渾身一僵。
陳頌仰迷迷糊糊:「芝士球……」
芝士球是他養的小貓。
他被趕出來連芝士球都沒能安置好嗎?
好可憐。
我窩著一動不敢動,生怕把陳頌仰弄醒。
陳頌仰的懷裡是清淺的香,聞得人暈暈乎乎又心安。
就這樣睡得一會兒淺一會兒沉熬到早上,陳頌仰看我頂著兩個大眼黑圈問我是不是沒睡好。
他說呢?
我乾笑:「還好吧……我可能不太習慣兩個人一起睡覺。」
我低下腦袋。
其實早上我醒得很早。
一睜眼發現和陳頌仰抱成八爪魚了,心臟幾近漏了一拍。
廢了好大的力氣才不被他發現的掙脫開來。
好在陳頌仰沒什麼異樣。
「習慣會變的,來,先吃早飯。」
習慣會變是什麼意思?
來不及思考,我已經被一桌噴香早餐吸引了。
「陳頌仰,你會做飯?」
他坐下來往我盤子裡撥東西,聞言微挑眉。
「你還是不了解我。」
我羞愧吃飯。
確定關係的第 312 天,我連陳頌仰會做飯都不知道。
「這不怪你,知之,」陳頌仰擦掉我嘴角的麵包沫,「畢竟那樣的環境里我們沒多少機會好好相處。」
只剩觥籌交錯。
兩個人的婚姻是兩邊長輩的籌碼,每次吃飯必然一桌人談生意,根本沒有兩個人的單獨相處時間。
至少我和陳頌仰認識三年都沒能熟悉起來。
從前吃完飯後我應該去自己的小廚房裡琢磨起來了,不用管溫飽問題。
現在我只能待在小小的出租屋裡無所事事。
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如果我是一個命好的廢物,我可以一直無所事事。
可命運收回了它的玩笑話,現在我是一個命不好的徹徹底底的小廢物。
如潮水般的焦慮和不安向我湧來,不斷牽扯我的情緒浮沉。
我視死如歸:「陳頌仰,我養不起你,你和我在一起是沒有好結果的,我們要不……」
要不算了。
「知之。」
陳頌仰打斷我,他認真看著我。
「如果你想趕我走,那我真的沒地方去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
「你捨得嗎?」
那張臉和那雙深不見底的漂亮眼睛帶著迷惑性一般的看我,問我,你捨得嗎?
平心而論我有點心軟。
陳頌仰眼底閃過愉悅。
他放軟聲音。
「知之,我只有你了。」
5
老實說陳頌仰一句話給我乾得又有力氣了。
我沒有被人這麼迫切的需要過。
在宋家,我總是最邊緣的那一個。
我掙扎了許久。
可是要把陳頌仰留下來的話,我該怎麼養活兩個人呢?
家有嬌夫,很急。
陳頌仰坐在我身邊,聲音很輕又像是誘哄。
他告訴我。
他會做飯,做衛生,會等我回家,還能自己出去賺錢,他什麼都會。
陳頌仰補了一句。
「我只是想有一個能回的家。」
我感覺從腳底板往上竄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轉頭不慎和陳頌仰差點貼上鼻子。
撲面而來的帥臉。
沒人比陳頌仰更懂對視。
他長得真的很帥。
穿什麼都好看。
最簡單的白 t 褲子放在他身上跟高定似的。
記憶里陳頌仰一直都是圈子裡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從小到大的天之驕子。
如果不是宋家足夠匹配,同時陳家不希望陳頌仰的聯姻對象本人太過出挑,聯姻也輪不到我頭上。
和陳頌仰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照顧人,絲毫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差距。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對象是那種知性幹練型。
然後他牽出一個我。
一個有點不符合大家期望和理想里的千金。
好了,現在更不用說了。
連千金都不是。
如果陳頌仰沒錢……
那很多人一定希望他沒錢。
「陳頌仰。」
「嗯?」
我抓緊手指。
「我覺得,我們可以過下去的。」
陳頌仰的眼睛好像亮了。
我咬咬牙。
假千金和假少爺又怎麼樣。
沒了那好命還活不起了嗎?
6
我吭哧吭哧找工作,吭哧吭哧幹活,吭哧吭哧加班。
養活自己也沒有那麼難嘛。
離開宋家前,我聽見宋雪情說了一句話。
「宋知之會活不下去,她什麼都不會。」
宋母淡淡:「我知道。」
她知道。
我笑得很勉強,還要假裝聽不見,覺得憤怒,又覺得不該憤怒。
她把我看得很輕。
她從來都看不上我。
你看,我現在不也活下去了,我是能活下來的,我還能養陳頌。
在脫離虛無縹緲如塵埃的繁華落幕後,我才發現,其實自己可以干很多東西。
陳頌仰比我還關心我的工作。
他每天早早做好飯等我下班,開啟他在餐桌上的每日一問。
我事無巨細的回答,又好奇。
「可是這些瑣碎的事情有什麼好知道的?」
「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嚴格。」
陳頌仰托著下巴看我,眉眼有些黯淡。
「我從小受到的教育讓我很困惑,可我覺得,一個家,應該是有分享欲的,你的生活,你的快樂,你的難過,我作為你的家人,都應該比別人知道的多。」
嚴苛的爸媽破碎的他。
原來是這樣。
陳頌仰彎彎眼睛:「沒關係的,知之,如果你很累了,可以不用說這些,安心吃飯就好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我暈頭轉向連連擺手表示不會,耳朵卻有點熱。
他把我當家人。
願意聽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我很高興的。
陳頌仰勾唇,看上去似乎也很高興。
7
陳頌仰告訴我,他被趕出去時父母留了一筆啟動資金,這筆資金他希望給我開個蛋糕店。
我拒絕了,我不能要他的錢。
陳頌仰垂眸。
我慌張:「別傷心啊。」
他搖搖頭。
「不傷心,我知道知之有顧慮,畢竟從前只是名義上的聯姻,現在,連這層身份都是假的,我有什麼資格替你做這些。」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些天,只要我清醒下來和陳頌仰保持距離,他總是恰到好處的垂眸。
陳頌仰睫毛長,眼睛好看,垂眸時是我說不出來的憂鬱。
以前他不這樣啊。
不管是觥籌交錯亦或跟隨陳父熟悉業務都能完美應對,讓人分不清那張臉上的笑容是假面還是真心。
陳頌仰側過臉,顯得更落寞了。
我焦灼得很,當務之急又是哄一哄陳頌仰。
「好啦,好啦,那我答應你,那你不難過好不好?」
他慢慢轉過頭。
「真的嗎?」
「真的。」
陳頌仰彎彎眼睛:「好。」
「……」
感覺有點奇怪。
我說不上來。
8
蛋糕店開張後,我默默記下欠陳頌仰的錢。
想著等到能有凈利潤後先攢下來還給陳頌仰。
不可否認。
我由衷的感激他。
從前以此為愛好,真的上手時發現自己依舊沉溺其中。
原來我只是單純的愛做蛋糕。
宋夫人曾經說,我這些小玩意都上不得台面,她不希望看見我做這些。
我就偷偷做。
我沒有那個天分,不會彈鋼琴,不會跳舞,不會拉提琴,沒有拿得出手的和周圍的千金們媲美的能力。
即使磕磕碰碰的學了,宋夫人對此依舊嗤之以鼻。
我一度很焦慮很難過。
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當他們告訴我,陳家的少爺要和我聯姻時,我的第一反應是——
對方知道我是一個如此平庸無趣的人嗎?
我不敢問。
宋夫人終於對我露出笑容。
她說:「知之,你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