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血紅色的妖風,以我為中心,轟然炸開!
整個包間的窗戶玻璃,「嘩啦」一下,全碎了!
牆壁上,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縫。
我的身後,九條雪白的狐狸尾巴,像孔雀開屏一樣,緩緩展開。
每一條,都比門板還寬,比房梁還高。
張大富和劉翠花,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身下一灘腥臭的液體,迅速蔓延開。
「看清楚了。」
我的聲音,不再是偽裝出來的柔弱,而是帶著千年道行的,冰冷的威嚴。
「我,是你們惹不起的,胡九爺。」
我鬆開手,劉翠花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我沒有立刻殺了她。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額頭上。
「搜魂。」
我輕聲說。
劉翠花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眼球上翻,口吐白沫。
她這輩子干過的所有骯髒事,害過的所有人,都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子裡過了一遍。
當然,也包括,她是怎麼一步步教唆張大富,怎麼虐待我妹妹,怎麼挖走內丹和靈胎的。
我收回手,看著已經嚇傻了的張大富。
我對他,勾了勾手指。
「過來。」
他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跪在我腳下,一個勁兒地磕頭。
「九爺饒命!仙姑饒命啊!都是她!都是這個毒婦教唆我的!不關我的事啊!」
「不關你的事?」
我笑了。
我一抬手,將剛剛從劉翠花腦子裡搜出來的那些畫面,像放電影一樣,清清楚楚地,投射在了對面的白牆上。
畫面里,是我妹妹被綁在牛棚里,被他們用黑狗血潑,用陰香熏。
畫面里,是劉翠花拿著刀,剖開我妹妹的肚子。
而張大富,就站在旁邊,非但沒有阻止,反而一臉興奮地,幫她按著我妹妹還在掙扎的腿。
「你看。」
我指著牆上的畫面,聲音很輕。
「多清楚啊。」
「你告訴我,哪一件事,不關你的事?」
張大富看著牆上那個笑得跟魔鬼一樣的自己,最後一絲血色,也從他臉上褪去了。
他癱在地上,徹底崩潰了。
「啊——!!!」
他抱著頭,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尖叫。
親眼看著自己最醜惡,最殘忍的一面,被血淋淋地揭開。
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9
看著張大富那副瘋癲的樣子,我心裡沒有半點波瀾。
我走到還在抽搐的劉翠花面前,一腳踩在她臉上。
「仙丹呢?」
她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用符紙包著的小盒子。
我接過來打開。
裡面,是我妹妹那顆已經光芒黯淡的內丹,和那個已經沒了生息的血色靈胎。
它們被一股黑氣纏繞著,顯然還沒有被劉翠花這個廢物完全煉化。
我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收好,貼身放著。
然後,我抬起腳,一腳踩碎了劉翠花的膝蓋骨。
「咔嚓!」
她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你不是想當活神仙嗎?」
我蹲下來,看著她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我廢了你的腿,斷了你的根。從今往後,你就是個只能在地上爬的畜生。」
「至於你那一身偷來的歪門邪道……」
我伸出手,在她天靈蓋上輕輕一抹。
她渾身一震,眼神瞬間就變得空洞、痴傻。
我抹掉了她的神智,廢了她的道行。
從今往後,她就是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傻子。
處理完劉翠花,我才慢慢地,走到了張大富面前。
他還在抱著頭尖叫,顯然還沒從剛才的刺激中緩過來。
我沒有碰他。
我只是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碎掉的玻璃片。
我走到牆邊,用那塊玻璃片,在牆上,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我在畫符。
一道我胡家仙門裡,最惡毒,最霸道的,「斷根符」。
我劃得很慢,每一下,都用上了我自己的本命妖血。
整個房間裡,很快就瀰漫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張大富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停止了尖叫,驚恐地看著我。
等我畫完最後一筆,整個房間都震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張家在這片土地上的「根」,那條連接著他們家祖墳和後代的氣運之脈,被我這一道符,攔腰斬斷了。
我扔掉玻璃片,走到張大富面前。
「張大富,你不是最信這個嗎?」
「你不是最怕家道中落,斷子絕孫嗎?」
我指著牆上那道還在滲血的符咒,一字一句地,開始了對他的「報應直播」。
「第一筆,斷你財路。」
話音剛落,張大富的手機就瘋了一樣地響了起來。
他顫抖著接通,裡面傳來會計撕心裂肺的哭喊:
「張總!完了!」
「公司被人舉報偷稅漏稅,稅務局正在查封我們所有資產!」
「第二筆,斷你子嗣。」
手機剛掛斷,又立刻響起。
是他老婆打來的,哭得更慘:
「張大富!你個天殺的!」
「兒子開車撞了人,對方是個大官!要我們賠三百萬,不然就讓咱家寶坐一輩子牢!」
「第三筆,斷你根基!」
我落下最後一筆。
第三個電話接踵而至,是他生意上的朋友:
「大富!你他媽得罪誰了?」
「我們合作的樓盤塌了!死了好幾個人!警察說要追究所有投資人的責任!」
一樁樁,一件件。
全都是能讓他傾家蕩產,萬劫不復的壞消息。
他癱在地上,嘴裡「嗬嗬」地響,跟條瀕死的狗一樣,親耳聽著自己的帝國,在一分鐘內,徹底崩塌。
10
我說完那番話,沒再看張大富一眼,轉身就走。
我得趕緊回山里,用我自己的道行,溫養我妹妹的內丹和殘魂。
我前腳剛走出那個烏煙瘴氣的包間,後腳,最後的報應就來了。
那些被我「賜了福」的賭徒,這時候也發現不對勁了。
他們贏來的那些錢,還沒捂熱乎,就在接下來的幾把里,連本帶利,全都輸了回去。
輸光了還不算,還倒欠了一屁股的債。
他們想起了劉翠花說的話,以為是我這個「活財神」不靈了,是張大富在搞鬼。
一群輸紅了眼的男人,氣沖沖地就踹開了包間的門,正好看到癱在地上,已經徹底傻掉的張大富。
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口。
「張大富!你他媽的騙我們!說好的財神爺呢?老子的錢呢!」
「還錢!不還錢今天把你這賭場給點了!」
賭場裡,瞬間就亂成了一鍋粥。
砸東西的,打人的,哭爹喊娘的。
我站在遠處,回頭看了一眼。
看著那棟曾經燈火通明,現在卻被憤怒和絕望吞噬的建築。
我心裡,沒有半點波瀾。
我妹妹保了他家三代,給了他潑天的富貴。
他接不住。
那現在,這滔天的報應,他也必須給我,老老實實地受著。
11
我沒再回那個鎮子。
我帶著我妹妹的內丹和殘魂,直接回了長白山。
後來,我聽山下的小仙們說起過張大富一家的下場。
那天晚上的賭場大亂,最後引來了警察。
張大富偷稅漏稅,非法集資,加上他兒子撞人逃逸,數罪併罰,被判了無期。
他老婆見家裡徹底垮了,卷著最後一點錢,跟一個小白臉跑了,再也沒回來過。
那個被我廢了道行的劉翠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每天就在村口的大街上爬,見人就磕頭,嘴裡胡言亂語,說自己是活神仙,能保人發財。
村裡的小孩,拿石頭砸她,拿鞭炮嚇她,她也不知道躲,就那麼傻呵呵地笑。
至於張大富。
他在牢里沒待幾年,就因為得罪了人,被人打斷了腿。
後來又因為表現不好,被調去最苦的礦山上挖煤。
十幾年的牢獄之災,把他徹底磨成了一個廢人。
等他從牢里出來那天,我已經很久沒下過山了。
我妹妹的魂魄,在我的溫養下,已經漸漸穩定了下來。
那天,我心血來潮,想去山下看看人間。
剛走到張家村的村口,就看見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花白,像乞丐一樣的人,跪在地上。
是張大富。
他看見我,渾濁的眼睛裡,突然爆發出一陣光。
他手腳並用地朝我爬了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
「仙姑!活神仙!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涕泗橫流,一個勁兒地往我腳下磕頭,把額頭都磕出了血。
「求求您,大慈大悲,再保佑我一次吧!我給您重塑金身,我天天給您燒高香!」
「求您讓我回到以前的日子吧!我不想再過這種豬狗不如的生活了!」
我低頭,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現在卻連條狗都不如的男人。
我記得,我妹妹剛下山的時候,跟我說。
她說,張大富的爺爺,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
他從獵人手裡救下她的時候,自己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可他還是把最後半個窩窩頭,分給了她。
我妹妹說,她要報答這份恩情。
她保了他家三代。
從一貧如洗,到全村首富。
可惜啊。
這潑天的富貴,落到張大富這種人手裡,終究是接不住。
我抬起腳,輕輕地,把他那雙抓著我的,像雞爪一樣的手,踢開。
我看著他, 平靜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保了你家三代, 是你們自己不惜福。」
「爛泥,終究是扶不上牆的。」
12
我沒再回頭。
人間的恩怨, 爛在人間。我帶著我妹妹, 回了長白山。
我把她那顆光芒黯淡的內丹,和那縷隨時會散掉的殘魂,一起放進了我洞府後山那口溫養了千年的靈泉里。
泉水冒著白氣,暖洋洋的, 能聚攏天地間最精純的靈氣。
光這些, 還不夠。
我劃破手腕, 將我自己的本命妖血,一滴一滴地, 喂進泉水裡。
我盤腿坐在泉邊, 耗了整整一百年的修為,才把妹妹那破碎的魂魄, 重新拼湊完整,把她的內丹, 重新溫養出一點光亮。
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
直到有一天,我打坐醒來, 聽見靈泉里,「噗通」一聲。
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從⽔⾥探出個濕漉漉的⼩腦袋。
它抖了抖耳朵上的⽔, ⼀雙黑葡萄似的眼睛, 怯生⽣地看著我, 帶著點迷茫, 帶著點天生的親近。
她活過來了。
只是, 前塵舊事, 那些痛苦和折磨,她全都不記得了。
也好。
忘了, 才能重新開始。
很多年過去了。
她還是那副沒⼼沒肺的樣子, 每天就在我這洞府內外,追著蝴蝶跑,累了就蜷成⼀團, 睡在我那條最⼤的尾巴上。
她忘了怎麼修煉,忘了怎麼變成人,也忘了那個叫張大富的男人。
她變回了最初的, 那隻無憂無慮的小狐狸。
這天, 她追著⼀只彩蝶, 跑到了我的書架前, 好奇地問我:
「姐姐,我們為什麼要修⾏啊?」
我放下手中的古卷,將她抱⼊懷中,看著洞外⻓白⼭萬⾥雪飄的壯闊景象, 淡淡地開口。
「為了有一天,當規矩不能保護我們的時候, 」
我頓了頓, 一字一句地告訴她:
「我們自己,可以成為規矩。」
從此, 長白⼭多了⼀個傳說。
山⾥住著兩位狐仙姐姐,她們不保⼈富貴,不佑⼈平安。
她們只做一件事——
清算所有忘恩負義的人間。
(全文完)
備案號:YXXBLr6mpBYZQJuoE0rNAiPZ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