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我生來便是如此的。
過了兩天,在醫院陪護的蔣綏給家裡打來了電話,說周初宜醒了。
她一醒來就囔囔著要見陳寂遲和我,不然就要絕食。
自然,我是不會拒絕她的要求的。
8
到了醫院。
周初宜坐在病床上,臉色帶著幾分蒼白,一旁的蔣綏正哄著她喝粥。
粥就在嘴邊,可周初宜就是不為所動,她說:「不喝!我看到粥就噁心!」
是噁心粥,還是噁心我?
「這麼不聽話啊?讓你蔣爸爸就擱那抬著手?」陳寂遲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剛醒呢,脾氣倒挺大。」
見到陳寂遲,周初宜眼睛一亮,她歡快地喊道:「陳爸爸,你來看我了?
「我好痛,渾身上下都跟散架了一樣……初宜最怕痛了。」
陳寂遲走到她面前,他沒有上前安撫,也沒有在她的病床旁坐下,他就是站在那,看上去倒像是局外人:「摔下來的時候怎麼不怕痛?現在倒是知道痛了?」
他眉眼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周初宜趕忙說道:「陳爸爸,我沒有,你相信我。這次真的是周粥把我推下去的,不是我誣陷她。
「不信,你問周粥。」
「初宜說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我順從地說道,「爸爸,你懲罰我吧。」
我望著陳寂遲,眼裡滿是真誠。
和蔣綏不同,陳寂遲這人,最喜歡聽話的人與事。
他不在乎對方做了多惡劣、敗壞的事情,只要順從於他就行了。
陳寂遲真的在意周初宜的清白嗎?他只相信自己的人。
我要是周初宜,便會吃下這個啞巴虧。
我又想起了周覓漾的話:
「在這個男人面前,順服比真相更重要。
「他說什麼,你便認什麼。」
果然,陳寂遲再看向我時,眼裡明顯多了幾分動容。
大概是在我身上又看到了周覓漾過去的樣子了吧。
周初宜的確是很像周覓Ṭũ̂ₐ漾的。
但這種相似,浮於表面。
「周初宜,你再這樣我就停掉你的零用錢了。這麼大了,不該跟以前一樣任性了。」
陳寂遲說完這話,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看到周初宜落寞的模樣,蔣綏有幾分心疼:「初宜,不要傷心了,你陳爸爸……」
「你懂什麼?」
周初宜打斷了他:「你又不會給我錢,只有陳爸爸會給我錢!你個窮鬼懂什麼?」
我靜靜地站到了角落。
這叫恃寵而驕。
蔣家世代為官,最是清廉。
這樣的家庭也不會有太多的錢。
和陳寂遲這樣在世界各地聞名的音樂家相比,蔣綏自然是沒有那麼多錢的。
周初宜年紀太小,還不懂。
她天真地以為陳寂遲有錢,就比蔣綏厲害。
但權利,遠比一時的利益重要得多。
激動下說出的話,周初宜很快就後悔了:「蔣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可蔣綏的臉色已經陰沉下去了。
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最終只剩下了我和周初宜。
她收起了懊惱的表情,憤恨地瞪著我:「為什麼他們都不相信我?明明就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周粥,你快去和他們解釋,快告訴他們就是你乾的!」
「他們不會信的。」我拿起床頭櫃旁,蔣綏切好的蘋果,果肉細嫩,散發著清香。
我湊近她:「吃嗎?」
周初宜置若罔聞:「你快和他……」
她話還未說完,我就將果肉強行塞進了她的嘴裡,保證那並不柔軟的果肉已經抵在了女孩的嗓子眼。
「周初宜,你矯情什麼?當年你那一推,可是害得我沒了體育的五十分。現在你好吃好喝在病房裡躺著,不過是被你親愛的爸爸冤枉——就覺得怨恨了?」
我伸出空閒的那隻手,軟若無骨地搭在周初宜的身上,但卻暗自用勁,死死按住了她掙扎的雙臂。
嗓子眼的疼痛刺激著周初宜的淚腺,那雙漂亮的眼泛紅,蒙著層薄薄的水霧。
嘖,真是惹人憐愛。
我軟著聲:「你啊,平時還是好好睡覺,多吃點飯。現在這點疼痛都受不了,以後可怎麼供我折騰啊,親愛的妹妹。」
9
陳寂遲每次吃飯都是由傭人端到房間裡來的,但今天他破天荒地下樓了。
餐桌上只有我和陳寂遲。
他掃了眼空蕩的餐桌,漂亮的眼睛裡多了一絲茫然:「阿漾呢?這兩天怎麼都不在家。」
「她……」我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看我的反應,陳寂遲也明白了,他拉開椅子坐下了:「是去找魏入冬了吧?」
魏入冬,他是三個男人中最晚出現在周覓漾生活里的男人。
魏家過去的獨子,如今的家主。在商場上是個殺伐果斷的商人,年紀輕輕就樹敵頗多。
從表面上來看,媽媽最喜歡的就是他。
不喜歡,怎麼會跟他結婚呢,哪怕最後分開了。
我安慰道:「陳爸爸,你還有我呢。」
他默了片刻,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燃。
指尖升起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卻掩蓋不住他眉眼間濃濃的倦意。
陳寂遲苦笑:「你也不是我親生的。比起我,你應該更想念你的親爸爸吧。」
周覓漾當年突然消失,她大概是去了國外。
三個男人的手再長,也伸不到異國去。
再出現的,就是我了。
我那會剛出生,被襁褓包裹著,放在了蔣家的家門口。
我旁邊還放著一封周覓漾手寫的信,她在信里拜託蔣綏照顧我,並答應蔣綏以後會回來的。
蔣父蔣母本就因蔣綏的關係對周覓漾失望,見了我,便更是失望了。
而陳寂遲和魏入冬也收到了不知從哪裡寄來信,都是周覓漾寫的,內容也大同小異。
那天之後,我就多了三個爸爸。
再後來,一次我被抱去醫院檢查身體,就莫名地和別人家的孩子抱錯了。
大抵因為是新手爸爸的緣故,看所有嬰孩都覺得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也沒有人疑心過。
我不知道他們後來有沒有和周初宜做過親子鑑定,但陳寂遲是肯定不會做的。
他們沒做過,他肯定不會做。
「親爸爸?」我搖搖腦袋,「誰對我好,誰才是我的親爸爸。」
男人放下叉子,饒有趣味地看向我:「那我對你好,你就把我當成親爸爸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太果決,讓他不由一愣。
終於,陳寂遲掐滅了煙:「吃飯吧。」
只有一瞬,男人又出了聲,帶著他慣有的漫不經心:「以後你愛怎麼喊他們都無所謂。喊我,就不要再加姓氏了。不喜歡。」
「可周初宜不都這麼喊你的嗎?」
「周初宜是周Ṱŭ̀₌初宜,你是你。」
末了,他加了句:「聽話。」
「好。」
「爸爸。」
10
再見到媽媽,是在一場藝術展覽上。
陳寂遲正和別人談著話,我聽不懂,就在展覽上隨意晃悠。
我沒什麼鑑賞能力,要不是為了討好陳寂遲,我根本懶得來參加什麼藝術展。
直到一道男聲傳入我的耳中。
男聲有幾分熟悉,聽著像幾乎沒回過家的魏入冬。
我順著聲音進了扇門。
這裡大概是不對賓客開放的,連燈都格外昏暗,我只能模糊的看到兩道糾纏的身影。
男人的背影寬厚高大,他掐著女人的脖子,將她抵在牆上。
他的語氣中帶著威脅:「……你最好老實待在我身邊,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要是敢像當年一樣離開我,那我可就不保證你那孱弱女兒的下場了。
「陳寂遲那個傻子樂意養著別人的女兒,我不管。但周覓漾,既然你已經回到了我的身邊,就別妄想著離開了。」
不愧是我三爸,一把年紀了還玩她逃我追,她插翅難飛的戲碼。
女人說起話來有些困難,但還是不難聽出其中的挑釁之意:「你賤不賤啊?魏入冬。都發現了我是為了借勢才接近你,你還留我在身邊。難道沒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嗎?」
「你懂什麼?只有互相利用的關係,才是最牢靠的。人會變,利益不會。」
我靜靜地看了許久。
一時間,我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悲傷。
欣喜周覓漾成功了,悲傷周覓漾的曾經是那樣糟糕。
以至於她到了現在還沒有走出當初的陰影,為了救下年輕時的自己,再次回到狼窩。
蔣綏,陳寂遲,魏入冬。
這三個站在金字塔頂尖的男人,構成了周覓漾的噩夢。
我突然又想起了以真千金身份被接回去的前一晚。
周覓漾將我摟在懷裡,輕拍著我的後背,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花田。
「再不後悔,就真的沒機會了。」
我困得不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為了你。
「永不後悔。」
11
少女時期的周覓漾曾天真地以為,陳寂遲是她灰暗生命中的騎士。
他勇敢、炙熱、有魄力。
他有家庭做靠山,也不會畏懼蔣綏的威脅。
只有陳寂遲,唯有陳寂遲,能夠拯救她。
這樣天真的想法,在周覓漾的生命里存在了半年。
半年短得甚至無法支撐到周覓漾喜歡上他。
周覓漾被四五個男人圍在小巷子裡,他們說出最噁心的話語,露出最骯髒的笑容,做出最下流的動作。
她的衣服被一件件扒掉,她年輕的身體成了一張又一張照片,一段又一段視頻。
就在最後的關頭,這個無人問津的小巷子裡,出現了閃閃發光的少年,他穿著簡單的校服,有著一雙澄澈的眼。
他拉起了渾身髒污的周覓漾。
其實周覓漾也不是沒有奇怪過,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蔣家的人,怎麼會有人敢動她呢?
可陳寂遲說他給她報了仇。
她是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呢。
是在陳寂遲的手機里看到了那些照片。
明明,那部曾拍下照片的手機,已經被她親手砸碎了啊。
為什麼陳寂遲還會有照片?他是哪裡來的?
他留著這些照片幹什麼呢?
幹什麼呢?一個青春期的少年。
那時的周覓漾才驚覺,這個看似乾淨的少年,有著怎樣的一顆心。
周覓漾一直想要逃離蔣家,因此那些年她一直不間斷的學習,只為了考到別的地方,離蔣綏遠遠的。
蔣綏的成績不如周覓漾,而有著藝術細胞的陳寂遲有著夢想的學校,這所學校就在當地。
兩個少年一拍即合。
周覓漾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早上的豆漿,還是保溫杯里的水。
高考那天,她錯過了第一場考試。
與她的理想院校失之交臂。
幸好,幸好。
哪怕有蔣綏的壓迫,還是有人願意偷偷和她交朋友。
她也沒有辜負周覓漾的信任。
在高考志願關閉的最後幾分鐘,她成功地改了志願,去到了千里之外的學校。
周覓漾跪在蔣父蔣母面前,求了他們最後一次。
這一次,她終於如願以償。
12
大學四年,是她最快樂的四年。
沒有蔣綏,沒有陳寂遲。
她活得肆無忌憚,就算每天都需要打工,她也開心。
要是能永遠待在那座城市就好了。
可,她沒有能力和兩個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抗衡。
周覓漾常在想,要是能留在那,也不會入職魏家的公司,就更不會遇到她最大的一個噩夢——魏入冬了。
不知道蔣綏和陳寂遲會不會後悔呢。
魏家,可不是蔣家和陳家能比得上的。
因此當周覓漾被囚禁,被強迫,被銬著腳銬在男人腳下苟延殘喘時,沒有人能夠救她。
口口聲聲說愛她,愛她如同愛生命的蔣綏和陳寂遲,在面對更強大的存在時,選擇了隱身。
忍耐一下,就好了。他們說。
周覓漾在那個沒有窗戶,沒有燈光的小黑屋裡待了一年。
她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討好魏入冬,承受他的癖好,被鞭打、被強迫才能得到一點食物。
一年裡,她就像一條狗,沒有絲毫的尊嚴。
周覓漾不是小說里的女主角,她沒有那麼堅強的意志,她只是個普通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僅此而已。
就是這樣的人生,竟然讓所有人都羨慕。
他們無視周覓漾被折斷的翅膀、渾身的傷疤,只看到有三個男人跟在她的屁股後面。
多幸福,多幸運,多不知足啊。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蔣綏這麼說,陳寂遲這麼說,魏入冬這麼說。
蔣父蔣母,陳家的傭人,魏氏集團的員工,全天下的人都這麼說。
他燉了她的狗是愛她,他設計她被拍裸照是愛她,他虐待、囚禁她也是愛她。
他們都愛你啊,周覓漾。
做人,要知足。
13
回過神來,我已經坐在車上了。
車平穩地開著,我和陳寂遲坐在後面。
陳寂遲正大口灌著酒,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仿佛喝的不是烈酒,而是普通的水。
他是從那個通道找到我,把我帶走的。
那時魏入冬正強迫周覓漾和他親吻,落在旁觀者的角度里,便是情侶之間的難捨難分了。
也難怪陳寂遲現在這樣的失魂落魄。
「爸爸,不要喝了。」我皺著眉,身體沒有動半分,「這樣對身體不好。」
陳寂遲看上去有些頹唐,他又喝了一大口:「你還小,不懂。
「粥粥,爸爸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了。我愛你的媽媽,可這麼多年了,無論我做什麼,她心裡始終都只有魏入冬那個傻逼。
「我現在啊,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上前,按住了陳寂遲欲要拿起酒的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爸爸,你還有我。
「爸爸對我好,我也對爸爸好。
「我會永遠做爸爸的女兒。」
陳寂遲這個人,說瘋也的確瘋。
但從某種角度來講,他也是最簡單的人。
蔣綏在嚴苛的家庭環境長大,被管束多了,心裡就有些變態了。
而魏入冬家全是勾心鬥角,利益爭奪,父親不像父親,Ŧű₇兒子不像兒子。
他在一群私生子中間廝殺,眼裡早已只剩下利益,不信一絲真情。
可陳寂遲不同,他的父母對他沒有太多的期望,沒有費心培養,也鮮少花時間陪伴。
他們補償兒子的唯一方式就是縱容,在行為上縱容,在金錢上縱容。
因此陳寂遲最缺的就是愛。
他愛人的方式也是縱容,就比如他對周初宜便是如此,無論周初宜做什麼,只要她乖,他就縱容。
只是這樣的教育方式也讓陳寂遲有些太過橫行霸道了。
他想要的,就必須要得到。
所以他少年時期才會設計周覓漾被凌辱,只為了以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順從他,信任他,需要他,愛他。
這就是陳寂遲想要的。
也恰好是我能夠給他的。
14
我被找回來的第 N 天,爸爸們終於想到要舉辦宴會,公開我的身份了。
儘管已經過了這麼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可魏入冬卻是相當地堅持。
他大概對承認我沒什麼興趣,主要是為了和大家炫耀,周覓漾兜兜轉轉還是選擇了他。
這個男人向來是最好面子的。
我一大早上就被化妝師們團團圍住,化上了最漂亮的妝,穿上了最昂貴的禮服,身上的每一個首飾都是價值連城的。
相比之下,周初宜那就顯得冷清多了。
這段時間她忙著修復和蔣綏的關係,我們兩個幾乎沒有見過面。
看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陳寂遲幫我戴項鍊時,她眼裡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過了很久,她才拿著項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陳爸爸,你能幫我也戴一下嗎?我戴不上去。」
陳寂遲剛和設計師商量完改禮服的事情,正低頭看著我那件禮服的設計圖。
他頭都沒抬一下:「沒空。」
語氣冷漠得好像周初宜不是他的女兒。
雖然確實不是,我也不是。
「好……」
「要不我幫你戴吧。」我冷著臉開口。
周初宜有些詫異地抬頭看我。
「你今天的首要任務是好好打扮。」陳寂遲抬眸看我,溫聲,「那項鍊就是個便宜貨,萬一划傷了你的手怎麼辦?爸爸不是經常跟你說,手是很寶貴的嗎?
「不要輕易用手,給不相干的人幫忙。」
我眨巴著眼:「我知道了,爸爸。」
陳寂遲滿意地點頭,他終於施捨了周初宜一個眼神:「再聒噪就出去。」
半晌,她才回答:「對不起。」
宴會的場所,爸爸們定在了 A 市最大的酒店裡,我也不記得是哪個爸爸名下的了。
宅子離酒店有一段距離,陳寂遲特地挑了一輛看上去最騷包的紅色跑車。
也是他一貫張揚的風格。
我和陳寂遲上了一輛車。
按理來說周初宜應該和我們坐一輛車。
陳寂遲卻以「粥粥才是今天的主角,你就不要搶風頭了」的名義,將她趕了下去。
我透過車玻璃看向小公主。
她衣著簡單,剛打理好的頭髮因為被風吹,又亂了些。
像極了當初的我。
15
我眾星捧月地站在爸爸們中間。
他們或真心或假意地注視著我,眼裡滿是疼愛之意,像是在看珍寶一般。
而周覓漾卻站在台下,微笑地望著我們。
本來她應該和我們一起站在台上的,可她卻拒絕了,說是不想太高調。
在這也待不了多久,確實沒必要太高調。
正式介紹結束後,工作人員拿來一把小提琴交給周初宜。
他們為我安排了一場獨舞,為了不顯得太厚此薄彼,他們加上了周初宜,讓她在一旁拉小提琴給我伴奏。
周初宜其實不是很擅長拉小提琴,她擅長的是鋼琴,這一點蔣綏是清楚,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自從上次病房裡的事情後,他對周初宜就越來越冷淡了。
伴隨著音樂聲,我在聚光燈下翩翩起舞。
跳得不算特別好,但台下還是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掌聲不是給我的舞蹈,而是給三個男人的女兒。
他們鼓的是人情,是世故。
我和周初宜準備一起下台,爸爸們還有些場面話要講。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周初宜的裙擺長,我不慎踩到了。
她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栽倒。
我本身就不習慣穿高跟鞋,她摔倒的瞬間,我也跟著一起摔了下去。
我以為會摔個狗吃屎,卻不想被一隻寬厚的手給拽住了。
我晃了幾下,勉強穩住了身體。
可周初宜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她徑直倒下,手上的小提琴也摔在了地上。
潔白的長裙染上了污漬,膝蓋處隱約滲出了血漬。
看上去好不狼狽。
扶住我的是陳寂遲,他腿腳向來快。
「沒事吧?腳沒扭到吧?」陳寂遲擔憂地蹲下身子,查看我的腳踝,「痛就說。」
我趕忙搖頭:「沒有沒有。」
陳寂遲看了好幾遍才確定我沒有事情,這才放心地起身:「下次小心點。」
緊接著,他看向剛被工作人員扶起的周初宜,責怪道:「周初宜,你怎麼回事?你要摔就摔,還想把粥粥一起帶下去?」
大庭廣眾下,陳寂遲的責怪毫不留情面。
我解釋道:「不是的爸爸,是我不小心踩到她的。」
「不要給她解釋了。」陳寂遲冷然,「再有下次,就別出門了。」
被接回來前,我曾聽說過一件事。
是說一場拍賣會,最後一件拍品是一枚玉石。
它曾在各個收藏家手裡輾轉,儘管它小到不足以做成一枚戒指,可由於成色,還是受到了許多人的追捧。
最終拍下它的人卻是前面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寂遲。
他以五千萬的價格拍下了它。
五千萬這個價格在上流社會算不上什麼太大的數目,但在陳寂遲前面的那個競拍價,只有五百萬。
事後,有人問陳寂遲為什麼會突然拍下它,他看上去對這塊玉石可沒有半點興趣。
那時的陳寂遲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初宜喜歡。」
16
周初宜慘白著臉,求助地看向蔣綏。
她希望蔣綏能夠給她解圍,至少,不要讓她在所有人面前,這麼丟人。
蔣綏和她對視了一瞬,僅僅一瞬,便移開了目光。
至於魏入冬——他此刻的眼珠子都快長在周覓漾身上了,恨不得趕緊下台和她親親抱抱,壓根沒有注意到女兒的求助。
不過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會管的。
魏入冬在 A 市人眼中是最疼愛周初宜,但這不代表他真的疼愛周初宜,只能說明他很會做表面功夫。
三個月回次家的人,怎麼可能會愛女兒呢?
周初宜囁嚅了許久,還是那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