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偷換了我的人生完整後續

而我的兒女。

不僅全部知情。

甚至參與其中。

他們從來沒跟我提過半個字。

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砸在手機螢幕上。

我輕輕拂去,準備打電話質問周凱。

卻在看清下一張照片評論區的時候,突然頓住了。

我認得那個頭像,那是我和周凱同鄉的老同學。

他問:

「秀玉可真厲害,考上那麼好的大學,當了教授,現在現在變得這麼好看了。」

周凱回:

「養尊處優嘛,氣質自然會有些變化的。」

別人把她認成是秀玉。

那我是誰?

這個女人,占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

連我的名字和身份,也一起據為己有了嗎?

實在荒誕。

04

我就這樣窩在椅子上,想了很久。

一直想到從前。

我和周凱當初在鄉下插隊的日子。

那時候,他不太懂人情世故,總是被安排最苦最累的活。

曬得皮膚黝黑,累得細腳伶仃。

我看他可憐,扯著他去大隊長那裡替他據理力爭。

終於討回了他應得的工分,也如願幫他換了份活。

從那以後,周凱整天跟在我身後,幫我挑水,幫我割麥。

旁人起鬨,說他是我挑中的入贅女婿。

我索性直接問他:

「你天天跟著我到底要幹什麼?有話不能直說嗎?」

高大的男人垂著頭,磕磕絆絆地跟我說:

「秀、秀玉,我喜歡你,咱倆處對象吧。」

一句話說完。

他緊張得腦門滲了汗。

後來。

我去縣城參加高考,天天盼著通知書。

可等來的卻只有一張紙。

周凱看完,為難地看著我:

「秀玉,你沒考上。要不,我也Ťūₙ不讀了,陪你留在鄉里吧。」

我當時就懵了。

他比我大,已經考了兩回了。

我總不能讓他為了我,舍了前途吧。

我哭著告訴他,如果他放棄上大學,我們倆就分手。

周凱拿我沒辦法,抱著我,拍著我的背安慰:

「別哭啊,我去還不行嗎?分手可不能隨便說。」

「這樣,等我畢業了,就回來風風光光地娶你。」

「雖說你不能上大學,但是你可以當大學生的愛人,也一樣的。」

「以後,我養你一輩子,絕對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那時候我心裡想,有他這句話也夠了。

雖然這次我沒考上。

我還可以再考。

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

反正我學習一直在縣城名列前茅,總不能每年都失誤吧?

可他走了沒多久。

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還是雙胞胎。

那年頭,不興打胎,只能生下來。

我爸媽走得早,周凱在家又是個不受重視的,公婆根本不打算幫忙。

兩個孩子擺在面前。

一個哭了另一個就叫,一個拉了另一個就尿。

我每天覺都沒得睡,在屎尿里打轉。

考大學的事也是在周凱的無數個下次中,一年拖過一年。

最後不了了之。

現在想來。

我心裡突然一涼。

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周凱一向克制守禮。

為什麼突然在走之前,中了邪似的,每天在我身上折騰個沒完?

他是因為情不自禁,還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故意想用孩子把我絆住,留在村裡。

雖然沒有證據。

但我越想,這個念頭就越清晰。

我爬țų³起來,翻出周凱的工資卡,給自己訂了一張飛往雲南的機票。

不管怎麼樣。

我要親自去問問。

我也想親眼看看,這一家人,是怎麼樣過團圓節的。

05

我一個人訂票、一個人坐飛機,APP 上有提醒,各處都有路牌。

人出了門才知道。

走出Ṱŭ⁸家門這一步才是最難的,其餘的每一步,都很容易。

我認識字,也張得開嘴問路人。

根本不會拖累任何人。

至於怎麼找到他們......

我把周凱那張照片發到網上,發了個帖子:

「國慶節,我丈夫帶著孩子出去旅遊,我想給他個驚喜。這是什麼位置?」

熱心網友很多。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更多。

【這男人是你丈夫,但他和旁邊這位肢體語言,看起來可不一般啊。】

【圖上這家客棧我知道,風景很好,也很難定,國慶期間要提前很久預定的。】

【這不是我們教授嗎?這麼多年她始終單身,聽說是當年被人耍手段搶了未婚夫,該不會就是這個男人吧?】

【這麼說,發帖人該不會是個老三,看人家故人重逢,心虛了吧?】

【難怪把這個帖子推給我了,我剛問了教授,她沒說發帖人不好,只是苦笑,說那個年代就是這樣的,造化弄人。】

【又女性有罪論了是吧?男人不移情別戀,人家還能捆著他結婚?】

【年輕人不知道,那個年代,女人拿身體碰瓷還前程的可太多了。】

【教授這面相,滿滿的書卷氣,一看就是體面人,只可惜這年頭體面人總是受委屈的。】

......

評論區里亂糟糟的,什麼都有。

謾罵和嘲諷聲中,有關於宋秀梅的消息,也被這些人透露了出來。

這個被周凱叫姐的人,資料上,和我同歲。

她讀的大學就是當年我考的那一所,還是那年鎮上的最高分。

她在學校,叫宋秀玉。

看似離譜的猜測一步步被驗證。

我沒在意那些人的冷嘲熱諷。

只慶幸自己發了帖子,知道了這麼多,還如願拿到了那家客棧的地址。

十幾個小時後。

我站在青石板鋪就的巷口。

遠處是雲霧繚繞的蒼山。

身旁是潺潺流淌的溪水。

可我卻完全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

深吸一口氣。

看著迎面走來的熟悉身影。

周凱攬著宋秀梅的肩頭,輕笑著。

是我許久沒見過的溫柔模樣。

兒子拎著大包小裹,跟在他們後面,也是滿臉陽光。

可惜。

我出現了。

打破了這麼美好的畫面。

周凱的笑意在看清我的臉的一瞬間,凝固在臉上,成了尷尬。

「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瞥了被他護在身後的宋秀梅一眼,輕聲開口:

「我們談談吧。」

「還有你,占了我人生的小偷,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交代呢?」

周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臉色發灰。

他咽了咽口水,艱澀地開口:

「秀玉,你別胡說......」

他大概是想要像往常無數次一樣,找點什麼理由,把我糊弄過去。

但宋秀梅並沒有配合。

她從周凱身後探出頭來,輕笑著開口:

「你要找我談什麼呢?」

「說起來,一份錄取通知書換了周凱妻子的身份,換了這麼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你是賺了的。」

06

在那個高中生都算作文化人的年代,一張大學文憑有多珍貴,可想而知。

只要不作妖。

就是一條通天大路。

他們切斷了我Ŧų₀的路,把我擠到另一條羊腸小道,任憑我困在菜市場和灶台前這麼多年。

見到這兩個小偷之前,我預設了很多種可能。

我以為他們會羞愧,會慌張。

會死不承認。

我沉浸在回憶里,反反覆復咀嚼從前。

準備好了很多話和細節,用來駁斥他們。

甚至想過,如果他們求饒,我該如何用最冷厲的語言,痛斥他們的無恥。

卻唯獨沒想到。

宋秀梅是坦然地告訴我:

「如果當初不是你學習始終壓我一頭,又恰好和我長得像,我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因為有你,我和周凱這輩子只能相愛不能相守,就算偶爾出來聚聚,也要謹守分寸,從未逾矩。」

「我這輩子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深夜回家也常是孤單一人。」

「你有夫有子,已經比我幸福很多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她的話像是給周凱打了一劑強心針。

彎下來的腰直起來了,臉上的惶然也消失無蹤:

「這事你不能怪秀梅,都是我的主意。」

「再說,秀梅也沒白拿你的文憑,她幫助了不少貧困學生,還早早立了遺囑,要把所有東西都留給兩個孩子。」

「一份文憑,成全了這麼多人,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啊。」

我被氣笑了:

「宋秀梅拿著我的學歷,賺了錢,有了名聲,說要把錢留給你的孩子,最後,還要我為這份施捨買單?」

「憑什麼從頭到尾,委屈的人都是我呢?」

「也罷。既然你們毫無悔過之心,那我就去學校舉報。」

「我倒要看看,一個冒名頂替的人,要如何為人師表。」

一番話說完。

宋秀梅連半分慌亂都沒有。

最著急的,卻是在旁邊沉默了許久的兒子:

「媽!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了!」

他擋在宋秀梅身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煩躁和厭惡。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再把這些事翻出來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