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星完整後續

之前對奶奶的溢美之詞全變成了侮辱之言。

當然，也有少數理性言論。

但不過爾爾便被淹沒在評論和彈幕大軍里。

我一面感嘆幸好奶奶沒有社交帳號。

一面氣到極致，不停舉報。

奶奶還是發現了這件事。

她眼神霧蒙蒙的：

「娜娜，淑慧，我來北京真的只是想體驗一下自由，想做一次自己的主。」

「王放，他真的只是一個精神寄託，並不是他們說的……」

媽媽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媽，我們都懂。」

我撫上奶奶的手：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些視頻都舉報完。」

「可是……」

奶奶語氣猶豫，眼神卻越發堅定：

「有你們的支持，我很安心。」

「這次，我想自己反抗。」

兩小時後，奶奶在我和媽媽的幫助下註冊了實名認證的帳號。

當晚，一條長達十分鐘，名為「一生」的視頻發了出來。

同時，我和媽媽又用自己的帳號各自給那條視頻投了大量豆莢。

碰巧的是，王放的執行經紀人也通過前幾天我找他們領門票的聯繫方式聯繫上了我們：

「你們和王放都被做局了。」

「對家見不得王放好，便想到了這個針對奶奶的辦法拉踩王放。」

有了王放的幫助。

我們的視頻一經發出便直接衝上了熱搜。

視頻前五分鐘是奶奶對自己前半生的講述，包括跟未婚夫的陰差陽錯和跟爺爺的婚姻。

後五分鐘，則是奶奶身上兩百多處傷疤照片和傷情鑑定。

每次都是無聲的「家暴」痕跡。

最後的最後，奶奶面對鏡頭，儘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她藏在心底的話：

「我只是……想為自己活一次。」

13

在這個男女對立的尖銳年代。

「家暴」無疑是一頂重到不能再重的帽子。

壓得爺爺和爸爸毫無還手之力。

很快，我又以孫女的身份開啟了直播。

細細講述了這些年奶奶是如此盡心盡力照顧爺爺操持家務卻仍被虐待的半輩子。

輿論風向瞬間轉變。

網友紛紛倒戈站在了我們這邊。

更有甚者，在網友扒出爺爺家地址後，不惜勞遠，開車堵著去罵爺爺。

輿論發酵的速度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

就連爸爸的單位都知道了這件事。

爸爸被開除了。

他再沒了可以在媽媽面前吹噓自己的資格。

網絡風波大獲全勝。

我用大一大二時攢的兼職工資。

加上媽媽的贊助。

給奶奶買了新手機，換了新號碼。

還在北京租了個小公寓。

沒了網絡黑子的騷擾。

每天帶著奶奶逛逛公園，跳跳廣場舞，靜等王放開唱。

可就在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

爸爸再次打來了電話：

「媽，我爸突發疾病，沒幾天了，他想通了，同意離婚，你回來吧。」

奶奶雙眼瞬間明亮。

我雖心生懷疑，卻還是不忍心打破奶奶馬上重獲自由的夢想。

王放得知奶奶去不成演唱會，覺得可惜。

卻在聽說奶奶能重獲自由時，給奶奶發來了祝福。

我們到家，爸爸指著門戶緊閉的房間：

「爸就在裡面，媽，你進去談吧。」

頓了頓，又說：

「重病的人不宜見外人，我們就別進去了。」

「娜娜，淑慧，你們應該也有很多要跟我談的，咱們一家人去西屋談。」

奶奶思考良久，點頭答應：

「娜娜，相信奶奶，等ƭúₛ談完，奶奶就自由了。」

14

西屋內，爸媽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媽媽堅決要離婚。

爸爸揪著短髮，滿目痛苦，死活不同意。

他說他現在沒了工作，沒了媽，不能再失去老婆孩子。

我媽冷笑：

「失去所有是你活該，你跟你爸一樣，心又冷又硬又自私，你們活該孤獨終老。」

我爸蹭地起身，雙眼赤紅：

「起碼我沒打你！」

「我努力工作，供你吃穿，還讓你住在我家裡，你不知感恩就算了，還跟娜娜一起篡奪我媽離婚！你是不是個人？」

「我滿心都是你和這個家，我就想讓你再給我生個兒子，我有錯嗎？你至於跟我離婚？」

我媽擺手：

「多說無益，協議不成我就起訴，你選吧。」

我爸：……

談話時間早已超五分鐘。

東屋卻沒一點動靜。

媽媽和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拔腿便跑：

「奶奶？」

無人回應！

敲門。

卻只有花瓶落地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惡魔的利爪，一下捏住了我的心臟。

撞門！

隨著我和我媽破門而入。

我們終於看清了奶奶的處境。

宣稱生病的爺爺像一座沉重的山，死死壓在奶奶身上。

他雙目赤紅，滿臉猙獰，右手如鐵鉗般死死扼住奶奶的脖頸，粗糙的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

左手成拳，不斷朝著奶奶的身上、臉上打去，嘴裡還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奶奶置於死地。

奶奶的身體被桎梏，眼睛因恐懼和痛苦睜得極大。

整個人像驚濤駭浪里即將被吞沒的一葉扁舟，滿是絕望與求生的本能。

我瞬間崩潰，抄起旁邊的凳子「咣」一聲打在爺爺肩膀上。

趁他吃痛，一個猛子將他推到一邊。

整個人抱住奄奄一息的奶奶朝媽媽大哭：

「媽，報警，報警啊！」

旁邊的爺爺發了瘋般還想衝過來：

「她害我，害得老子一世清名沒了，她該死！」

「跟我離婚，做夢去吧，死了都得埋在我家祖墳，鄭高氏，你去死啊！」

爸爸終於恢復了點人性。

抱住爺爺，不可置信地顫抖：

「爸，你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我幫你騙媽回來，你好好談嗎？」

15

奶奶在 ICU 住了五天。

轉入普通病房第一件事。

便是拿出她的所有存款，讓我去找律師。

她一定要離婚！

律師找到了。

可律師在了解完後說的第一個主意便是：

爭取協議離婚。

「就算男方有暴力行為，也有很大機率被判定了家庭暴力。」

「從調解到起訴再到一次次上訴，怕是比協議更要費時費力。」

我打了個寒顫。

怎麼可以這樣？

一個本本。

怎麼就可以成為一個人殺人的護身符呢？

媽媽和奶奶卻格外堅定：

「不管成不成功，都要起訴。」

「起碼可以分居。」

律師點頭，又出了第二個主意：

利用奶奶之前在網絡上的名氣，引起輿論力量。

媽媽跑法院辦手續、見律師。

而我則在網絡上為奶奶發聲。

有了傷情鑑定加上民眾的力量。

官司確實受到了很大關注。

王放和許多公眾人物也紛紛站出來為奶奶發聲。

歷經一年半的奔波。

奶奶的婚，終於離成了。

她徹底自由了。

記得拿到證那天。

奶奶笑著笑著就流出了淚：

「終於不用擔心死後跟他埋一起了。」

奶奶離婚後，我也正式大學畢業了。

畢業那天，我帶奶奶和媽媽出席了我的畢業典禮。

典禮完畢，我問奶奶還有沒有其他想做的。

奶奶想了半天，鄭重道：

「我想有個名字。」

16

離婚後第二個月。

奶奶辦了新身份證。

上面有她的新名字：

高小愛！

辦證那天是我陪奶奶去的。

辦證的小姐姐很熱情。

她一下認出了奶奶就是之前的「追星奶奶」，興致勃勃地跟奶奶分享她的同款發卡。

奶奶就是在她的啟發下想到了自己的新名字。

因為她有了除我和媽媽之外的很多很多愛。

可笑的是。

自從離婚後，奶奶便搬到了我和媽媽租的房子裡。

媽媽和爸爸也分居了。

爸爸帶著爺爺來找奶奶。

卻被奶奶架著刀趕跑：

「這是我的房子，你滾！」

「不滾我就報警。」

媽媽在旁邊幫腔：

「現在你們離婚了，你就是故意傷人！」

爺爺被罵跑了。

爸爸自然也沒落下。

後來，爺爺生病了。

這次是真病了。

因為爸爸忙於找工作，根本無瑕估計他。

不會做飯的他經常吃冷水泡飯。

這一吃，就把自己吃出了胃癌。

爸爸來找奶奶那天，哭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慘。

懺悔得也比以往真實：

「媽，求您了，跟我回去吧！」

「爸現在真的快不行了，他跟您一輩子夫妻，他真的離不開您。」

「媽，你想想，你都這麼大歲數了，以後誰還要你？還不是得靠我養老。」

「就當為我減輕負擔不行嗎？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愧疚嗎？因為你，淑慧跟我分居了，不久就要離婚，我得趕緊掙錢再娶一個生兒子啊！」

「咱們家的香火得傳承不是嗎？」

17

奶奶趕走了爸爸。

用她的話說就是：

曾經爸爸說她只配洗衣做飯伺候男人時，她就沒這個兒子了。

可爸爸不死心地又來了。

這次，奶奶說得難聽了：

「鄭林，你來求我，無非是想讓我去伺候你爸。」

「就像你說的，你是為了給自己減輕負擔。」

「我不需要你養老，你也不用管我，我有娜娜這個孫女，淑慧這個女兒就夠了。」

爸爸身體顫抖，不可置否：

「可她們都是女的，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兒子，你懂不懂？」

奶奶輕笑，抬眼看著爸爸，輕蔑反問：

「是嗎？」

這一句，問遍了爸爸心底所有的小九九。

他落荒而逃。

奶奶開始享受新生活。

她用ťű̂⁹之前的帳號做起了測評博主。

專門為老年女性測評服裝。

她還結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老阿姨好姐妹。

她們一起去逛街，一起旅遊。

她們甚至還去看了王放的演唱會。

奶奶還把掙到的錢全拿出來給媽媽請律師，開店創業。

媽媽也最終在奶奶的幫助下，成功離婚。

她們，都獲得了新生。

而爺爺，死在了得胃癌的第二年。

不過不是病死的。

而是他一輩子沒鏟過糞坑。

這個髒活，奶奶乾了一輩子。

他們離婚後，爺爺根本不知道要鏟，結果半夜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掉進糞坑淹死了。

忙於給自己攢老婆本的爸爸連個好點的骨灰盒都沒給他買。

聽說就用了個紙箱，草草下葬。

奶奶得知這個消息後並未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只是平靜道：

「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爸爸終於實現了願望。

娶上了新老婆。

可新老婆第二年就大著肚子跟別人跑了。

還捲走了他所有的存款。

他曾經誣衊奶奶的話。

竟應驗到了他自己身上。

可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而我和媽媽、奶奶的未來卻陽光燦爛。

我們，都會追到自己想要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