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向日葵完整後續

2025-10-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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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醒來,賀勖的記憶回到了十八歲和姜婉熱戀時。

他挖掉我種了五年的向⽇葵花⽥。

冷笑著說:「看著就礙眼。」

鋸斷了親⼿為我搭的鞦韆,

罵了句:「⼀把年紀裝什麼純?」

把⼉子哭喊著抱住的⼩狗扔出家門。

「婉婉過敏,這畜生配進門嗎?」

「帶著你的野種,從我為婉婉準備的家裡消失!」

姜婉回國那天,

賀勖抱著一大捧玫瑰去奔赴他的久別重逢,

我牽起兒⼦⾛出家門。

「媽媽,我們不等爸爸了嗎?」

「嗯,不等了。」

1

賀勖車禍後的第七天,終於醒了。

我握住他的手,輕聲問:「有沒有哪⾥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賀勖目光渙散了片刻,緩慢聚焦。

「你們是誰?」

他猛地抽回⼿,動作⼤得扯掉了輸液針。

我愣住了。

兒子趴在床沿小聲喊:「爸爸,我是小樹啊。」

賀勖眉頭擰緊,「開什麼玩笑?」

「我女朋友是姜婉,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姜婉,我聽過這個名字。

那時我和賀勖剛結婚,有朋友無意間提起姜婉。

賀勖語氣平靜,說早已不聯繫。

誰都有過去,既已成往事便不必深究,

我只在意握在手中的當下和看得見的未來。

「你出⻋禍傷到了頭,可能忘記了一些事。」

「我叫宋之韻,是你的妻⼦。這是我們的兒子,賀樹儀,他今年五歲了。」

小樹聞言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賀勖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昨天才給婉婉過完生日,怎麼可能結婚,還有兒子,跟你?」

賀勖上下打量我,目光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殘忍直白。

「看起來這麼無趣的女人,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有什麼目的?」

小樹被賀勖的語氣嚇到,緊緊抱住我的腿。

「媽媽,爸爸怎麼了?爸爸不認識小樹了嗎?」

我彎腰把小樹抱起來,輕拍著他的背安撫。

「寶貝不怕,爸爸只是生病了。」

「我們一起等爸爸想起來。」

我看向賀勖,儘量放柔語氣:

「先休息一下,好嗎?」

「我回去給你燉點湯,你平時最喜歡喝我燉的……」

「不用。」

賀勖硬邦邦地打斷我,別開臉,

「出去,我要安靜。」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小樹。

「別讓他再叫我爸爸,我不是。」

在賀勖的堅持驅逐下,

我怕再刺激到他,只能抱著小樹離開病房。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聽到裡面傳來賀勖焦躁的聲音:

「婉婉的號碼怎麼變成空號了?」

2

醫院走廊里,小樹趴在我肩上小聲啜泣,

溫熱的小身體一抖一抖的。

醫生很快趕到給賀勖做了檢查。

「是腦部損傷導致的解離性遺忘。」

「那他還能想起來嗎?」

我問出這句話時,聲音發顫。

「有的患者通過接觸熟悉的環境,在親人的陪伴下慢慢恢復,有的則可能需要心理干預。」

「目前最重要的是靜養,避免再受刺激,觀察後續情況。」

之前醫生推測過失憶的可能,

但我從沒想過,會是這樣定向的遺忘。

賀勖精準地忘了我,忘了小樹,

忘掉了我們八年的相愛與陪伴,獨自退回到了十八歲。

我點點頭,心裡沉甸甸的。

轉向一旁的助理詢問:「車禍的具體原因調查清楚了嗎?」

「那天他怎麼會去那麼偏遠的西山路段?」

江助理推了推眼鏡。

「夫人,初步判定是雨天路滑發生了意外。」

「賀總是自己開車出去的,沒讓司機送,行程表上那天沒有安排。」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該不該說,

「不過我記得賀總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獨自去一趟西山那邊。」

「具體做什麼我不清楚。」

每年都去西山?

那裡除了一個廢棄的觀景台,似乎並沒有什麼。

3

接賀勖回家的路,漫長又壓抑。

他拒絕我的攙扶,獨自靠著車窗,周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到家後,我試著幫他找回記憶,

指著他曾經最喜歡待的窗邊沙發,

「你總愛坐在這裡看新聞。」

又拿出厚厚的相冊,

「你看,這是我們的結婚照,在海邊。」

「這是抱著剛出生的小樹,你當時哭了。」

我期待地看著賀勖。

他隨手翻了兩頁,眼神毫無波瀾,

「P 得不錯,費心了。」

相冊被他合上,隨手丟在一邊。

我的心中酸澀無比,卻還是強撐著告訴自己,

別急,慢慢來,他剛醒需要時間。

夜裡,我熬了賀勖以前最愛的山藥排骨湯,香氣濃郁。

他以前下班回來,總會先來廚房從身後抱住我,

下巴擱在我肩上,「老婆辛苦了。」

我盛了一碗,端進書房。

賀勖正對著電腦螢幕,上面是姜婉社交平台上明媚的笑顏。

他看得專注,甚至沒察覺到我進來了。

「阿勖,喝點湯吧。」

他頭也沒抬,「拿走吧,婉婉最討厭藥膳味,聞著噁心。」

我的手晃了一下,滾燙的湯濺出來,燙紅了手背。

我卻覺得心裡更涼。

小樹抱著一個半人高的限量版機器人玩具,

噠噠噠地跑過來,

他仰著臉,大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爸爸爸爸,陪小樹拼機器人好不好?你答應過小樹的,要陪小樹拼出最厲害的機器人!」

我看著小樹亮晶晶的眼眸,那是全然的信任和愛,

我多希望賀勖能看一眼,能想起來。

賀勖的視線終於從螢幕上移開,落在小樹臉上,

「我沒空,你自己玩。」

曾經的賀勖哪怕再累,也會放下手裡的工作,

立刻蹲下來抱住小樹,高高舉起,

「乖兒子,想爸爸沒?今天想拼什麼?爸爸陪你大戰三百回合。」

小樹亮晶晶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

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但他還是努力舉著那個沉重的機器人。

「那……那小樹給爸爸看變車車,爸爸你看,有翅膀哦,可以飛飛。」

賀勖直接站起身,繞過他。

語氣冰冷:「別來煩我。」

小樹愣在原地,舉著玩具的手慢慢垂下,

嘴巴一癟,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

砸在地板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我趕緊過去把小樹抱進懷裡,親親他的發頂。

「寶貝乖,媽媽陪你拼,好不好?」

「我們一定能拼出一個最棒的機器人。」

小樹把臉埋在我頸窩,聲音悶悶的,

「可是……可是爸爸答應過我的。」

「爸爸只是病了,爸爸最愛小樹了,我們多給他一點時間,好嗎?」

4

賀勖抗拒我的靠近,抗拒小樹叫他爸爸,

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瘋狂查閱著過去十三年的信息。

從他的十八歲到三十一歲。

他找得越認真,我就越絕望,

因為他不是在尋找失去的記憶,而是在否定我和小樹的存在。

一周後,賀勖終於走出書房,下了樓。

我陪著小樹在客廳玩積木,

賀勖走到落地窗邊看著後院。

忽然,他開□:「那片向日葵,你種的?」

我心底升起一絲希望,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那是我們婚後第二年,小樹出生了。

二十六歲的賀勖挽著袖子,滿手是泥。

「老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向日葵海洋。」

他說我的笑容像向日葵,溫暖明亮。

後來每一年我們都一起補種,小樹搖搖晃晃地跟在後面澆水。

我輕聲應著,試圖喚起他更多回憶。

「以前你說,我們一家人要像這片向日葵一樣……」

話沒說完,被賀勖冷聲打斷:「挖掉。」

我愣住:「為什麼?你以前很喜歡,小樹也喜歡在裡面玩。」

「看著就礙眼。」

賀勖轉過身,目光疏離。

「婉婉不喜歡這種花,只有玫瑰才配得上她。」

「婉婉回來前,清理乾淨。」

我的丈夫,他記得她喜歡什麼,厭惡什麼,並奉為圭臬。

「我不挖。」我的聲音抖得厲害。

賀勖瞥了我一眼,「我親自來。」

他真的找了把鐵鍬,

身體還沒好全,動作卻狠,

一株一株,

金色的向日葵被鏟斷,倒下,花瓣碾進泥里。

小樹丟下積木,跑出去抱住他的腿哭喊:

「爸爸不要,不要挖花花,那是媽媽的花!也是爸爸的花!」

賀勖身體一僵,猛地推開小樹,

「別碰我!我說了不准叫我爸爸,聽不懂人話嗎?」

小樹跌坐在地,嚇呆了,

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眼淚像斷線的珠子。

我衝過去抱起小樹,心像被那隻鐵鍬狠狠鏟過,

「賀勖,你怎麼能這麼對小樹?」

你以前明明那麼疼他,

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賀勖停下動作,看著我們母子,

像在看兩個胡攪蠻纏的陌生人。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們,別再白費力氣演戲了。」

夕陽將賀勖的影子拉得很長,

如同一場凌遲。

5

這個家,空氣都帶著刺。

賀勖的父母聞訊從國外趕了回來。

一進門,賀母就紅著眼圈拉住我的手,

「小韻,委屈你了。」

長輩的關心讓我忍不住鼻子發酸。

晚餐時,我默默將清蒸鱸魚和糖醋排骨換到賀勖面前,

以前他總會將我愛吃的菜擺到我手邊,細心地挑乾淨魚刺。

現在,賀勖看著眼前的菜,

筷子頓了一下,眼神有瞬間恍惚,

但又立刻皺起了眉,「打聽我的喜好沒用。」

小樹努力想吸引|他的注意,小小的身體在餐椅上扭來扭去,

嘰嘰喳喳地分享他的世界,

「爸爸,爸爸,今天老師表揚了小樹哦!」

「小樹畫了一家人,有爸爸,媽媽,還有小樹,還有波比!」

聽到自己的名字,波比興奮地吐著舌頭,

「汪汪!」

蓬鬆的金色絨毛像一朵行走的蒲公英。

「我說了不是你爸爸,你媽沒教你不要討人嫌嗎?」

小樹的聲音戛然而止,

拿著兒童勺的小手微微發抖,勺子裡的飯粒掉回了碗里。

「賀勖!」賀父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你混帳!這是你兒子,你怎麼跟他說話的?!」

賀勖像是被點燃的炸藥,

站起來與父親對峙,額角青筋暴起。

「兒子?我哪來的兒子?!」

「我心裡只有婉婉!我知道你們看不起她。」

「我告訴你們,我賀勖這輩子只會娶姜婉,想逼我們分手,你們做夢!」

「你!」

賀父氣得渾身發抖,揚手狠狠給了賀勖一耳光。

「當年的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是那個姜婉她……」

「老賀!」賀母忙拉住丈夫,急切地打斷他,

眼神示意賀勖還纏著紗布的頭。

「少說兩句,孩子剛醒,不能受刺激,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賀父胸□劇烈起伏,看著兒子憤恨不服的樣子,

頹然地放下手。

賀勖抹去唇角血漬,眼神陰鷙地掃過我們每一個人。

轉身上樓,將房門摔得震天響。

夜裡,賀母來到房間。

看著我燙傷未愈的手背,輕輕抱住我。

「好孩子,媽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

「阿勖就是糊塗了,忘了自己最寶貝的是什麼。」

「你別聽他那些混帳話,那都不是他的本心。」

「我跟你爸永遠站在你這邊,只認你一個兒媳,這個家,多虧有你。」

她握著我的手,語氣懇切而無奈:

「現在這個時候,他最擰巴,最混。」

「我們要堅強點多包容他,等他慢慢想起來,好嗎?」

我望向窗外被月光照亮的那片狼藉,

那裡曾經有一片燦爛的向日葵花海,

被連根鏟起,只剩荒蕪一片。

我輕輕點了點頭。

我必須再試一試,

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也為了原來的那個賀勖。

我找出那條賀勖曾經說過好看的蕾絲弔帶睡裙。

6

我走進臥室,

賀勖正靠在床頭,指尖在手機螢幕上摩挲著。

我躺到賀勖身邊,中間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猶豫了許久,我緩緩伸出手,

想要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抱住賀勖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

賀勖總會在我靠近的第一時間就轉身,

無比自然地將我摟進懷裡Ṭũ̂⁴,俯首在我頸側落下一串吻。

「老婆,你好香。」

指尖剛剛碰到賀勖的手臂,

他突然翻身下床,仿佛我是什麼駭人的病毒。

「宋之韻!」

「你幹什麼?我說了多少次了,我有女朋友,我不認識你!」

「我是你的妻子啊。」

我跪在床沿抱住賀勖的腰,仰頭看他。

求你了,想起來吧。

「我不記得!」

賀勖用力掰開我的手,像只被侵犯領地的凶獸。

「我現在看著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別碰我!」

「你能不能有點自尊?別這麼下賤?」

我的心像是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腳,

疼得我喘不上氣。

「對不起,打擾你了,你休息吧。」

我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賀勖抱起枕頭,徑直摔門而去。

黑暗中,我死死咬住唇,嘗到了咸澀的血腥味。

曾經的賀勖對我很好,無可挑剔的好,

每一次動情都會照顧我的體驗感,溫柔細緻,

反覆親吻我汗濕的鬢角:「老婆好棒,好漂亮。」

「很美,不要害羞,寶寶。」

可現在他滿眼都是對另一個女人的忠貞熱烈,

視我如洪水猛獸。

深夜,我的喉嚨乾得發疼,

起身想去廚房倒杯水。

經過客房時,門沒有關緊,泄出一縷微弱的光。

鬼使神差地,我頓住了腳步,透過門縫看去。

賀勖背對著門,坐在床邊,

他在自瀆,對著姜婉的照片,

壓抑的低喃伴隨著水聲響起,

「婉婉,我的婉婉……」

7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臥室的,

跌跌撞撞撲進洗手間,

喉嚨被灼燒般的酸楚堵住,什麼也吐不出來,

只有徒勞的痙攣和滾滾落下的眼淚。

鏡子裡是一張蒼白崩潰的臉。

我曾那麼固執,那麼努力地想喚醒賀勖的記憶,

我忍受他冰冷的驅趕,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只是生病了。

我抱緊被他一再ẗü₇推開,嚇得夜裡做噩夢的小樹,

「媽媽,爸爸是不是永遠也不會愛我了?」

我告訴小樹爸爸只是暫時忘記了,

我們再等等爸爸,

心卻像是被風卷到半空中,落不ŧū́₉了地。

我總想著,只要賀勖好起來,想起一切就好了。

窗外暴雨傾盆,閃電劃破夜空。

恍惚間我想起那年初夏,也是一個雨天。

我抱著畫具在廊下躲雨,

一柄黑傘突然傾過頭頂,隔絕了飄搖的雨絲。

我抬頭對上一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男人西裝挺括,氣質沉穩,目光落在我懷中的畫稿上,

「很美的色彩。」

後來音樂會散場,我在人潮中慌亂地尋找校園卡,

卻見賀勖逆著人潮而來,遞給我校園卡。

「宋之韻,很好聽的名字,小心拿好。」

燈影落在他俊逸的眉宇間,我心如擂鼓。

再後來,我在咖啡館趕期末報告,

面前突然遞來一杯馥芮白,

「我有這個榮幸請美麗的宋之韻小姐喝一杯咖啡嗎?」

杯身溫熱,賀勖目光坦誠。

兩年後,我二十二歲,身披白紗,

走向時年二十五歲的賀勖,將手放入他溫熱的掌心。

家世相當,天作之合,完美得像一個童話。

可童話好像總是在主人翁結婚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轟鳴的雷聲中,我清晰又絕望地意識到,

我的賀勖,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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