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開例會時,兒子早教中心的家長群炸了。
我皺眉劃開,幾十條未讀消息里夾著一個視頻。
視頻中刺眼的鐳射燈瘋狂閃爍。
有自閉症的兒子,正捂著耳朵崩潰大哭。
視頻下面,其他同學的媽媽艾特了我。
「辰辰媽媽,我們派對的燈光剛打開,他就哭了,好多小朋友都被嚇到了呢。」
她還貼心地配了個[擁抱]的表情。
我強壓著火氣,正想打字解釋。
她的語音通話直接呼了進來。
我掛斷,她又打。
我只能黑著臉跟同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走到角落接起。
劈頭蓋臉的就是她那夾著嗓子的聲音。
「我說辰辰媽媽,我不是怪你啊,但你兒子這樣真的影響不太好。大家開開心心的,就他一個人哭,你說這算怎麼回事?」
1
我捏著手機,氣到指尖發麻。
「樂樂媽媽,我再說一次,辰辰的情況特殊,他受不了那種吵鬧的燈光和音響。」
「特殊?我看就是你們家太有錢,閒出來的毛病!」
她尖利的笑聲刺得我耳膜疼,「一天到晚在外面忙工作,孩子扔給保姆,能不出問題嗎?我說蘇小姐,你兒子就是缺個爹來教訓!活該!」
我閉了閉眼,把那句 CNM 咽了回去。
跟這種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她打的什麼算盤,我一清二楚。
無非是看我們家條件好,想來訛一筆。
果然,她話鋒一轉。
「這樣吧,看在辰辰可憐的份上,我幫你找了個地方。」
「是個封閉式訓練營,專門治你們這種不聽話的小孩。一月三十萬,你給他報個兩個月,今天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我聽著這強盜邏輯,反倒冷靜下來了。
行,比誰不講理是吧?
「樂了媽媽,」我聲音平靜得出奇,「六十萬,就為了讓他學會聽話?我覺得這錢花得不值。」
「我不如花六十萬,找人把你老公的腿打斷,讓你兒子也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特殊,你覺得怎麼樣?」
「你......你神經病啊!」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拉黑,動作一氣呵成。
幾個下屬都大氣不敢出地看著我。
「沒事,遇到個瘋子。繼續開會。」
會議結束,已經快到幼兒園放學的時間了。
我心裡那股邪火還沒下去,直接撥通了早教中心園長的電話。
「王園長,」我省去了一切客套,「我兒子的情況,當初入園時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今天你們的老師,就是這麼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的?」
「蘇小姐!您聽我解釋!這......這是個意外!」
「我不想聽解釋,我花三倍的價錢,把孩子送到你這裡,不是為了讓他被別的家長當商品一樣,標價一百萬的。」
「今天之內處理不好這件事,明天我的律師會親自去拜訪你,聊聊你們早教中心的安全資質問題。」
掛了電話,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第二天,一個重要會議從早上九點一直開到了下午。
王園長昨晚就發來了辭退當事老師的郵件,道歉態度極其誠懇。
但我心裡始終不踏實,總覺得樂樂媽媽不是省油的燈。
出門前,我特意囑咐帶辰辰的李嫂:
「今天無論如何,一步都不要離開辰辰。有任何不對勁,哪怕是別的家長跟你搭話,都別理,直接帶辰辰走,然後給我打電話。」
「您放心吧太太。」
我還打開了辰辰電話手錶上的實時定位,時不時就點開看一眼。
聽著裡面傳來的,都是老師溫和的講課聲和孩子們玩鬧的笑聲。
那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回肚子裡。
下午兩點,中場休息。
我端著咖啡走到窗邊,習慣性地劃開手機。
螢幕上,代表辰辰位置的那個小藍點,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設備已離線」。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咖啡差點灑出來。
瘋了似的刷新,可那行紅字紋絲不動。
我立刻撥通李嫂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王園長的同樣是無法接通的忙音。
一種滅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我戴上耳機,切換到手錶的實時監聽功能,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耳機里傳來的,是一片滋滋啦啦刺耳的電流雜音。
我好像隱約聽到了一個孩子微弱的、壓抑的哭聲。
2
我什麼也顧不上了,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
趕到早教中心,推開玻璃門,前台小姐還想揚起職業微笑。
「讓開。」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被我的樣子嚇到,一句話卡在喉嚨里。
一個認識我的主管老師聞聲跑了出來,臉上堆著假笑。
「蘇太太!您怎麼來了,來,快到我辦公室喝杯茶,我跟您彙報一下辰辰今天......」
「我兒子在哪兒?」
我一把推開他,像瘋了一樣往裡闖。
「哎!蘇太太!您不能進去!孩子們正在上課呢!」
幾個老師立刻圍上來,像幾堵牆一樣攔在我面前。
我不管不顧,推開一間間教室的門。
裡面,那些穿著漂亮小裙子、開開心心做遊戲的孩子,但都不是我的辰辰。
我的動靜太大,引來了不少家長。
「這人誰啊?這麼沒素質!」
「嚇到我家寶寶了!老師,管管她啊!」
指責聲、孩子被驚嚇的哭聲、老師的勸阻聲,亂七八糟地攪在一起。
像一鍋滾燙的油,澆在我的心上。
我明明是來找我失蹤的兒子。
可在他們眼裡,我卻成了那個破壞他們歲月靜好的瘋子!
我懶得跟他們廢話。
目光掃過走廊,最終定格在盡頭一扇沒有任何標識的小門上。
我沖了過去。
「蘇太太!不行!那裡是儲藏室,鎖著的!」
主管老師神色慌張地死死堵在門口。
他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下沉。
門被反鎖了。
「滾開!」
我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到一邊,然後用肩膀、用身體,一次又一次地猛撞那扇門。
嘭——
門被撞開。
一股酸臭的、像嘔吐物一樣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摸索著牆壁,按下了開關。
燈亮了。
我的辰辰țū₈,那個有幽閉恐懼症、連自己睡一個房間都會害怕的兒子......
被他們用束縛帶綁在了一張小小的兒童椅上。
他的兩隻小手被死死地綁在椅子扶手上,這樣他就沒法堵住自己的耳朵,也沒法用撞頭的方式來傷害自己、尋求發泄。
他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個音響。
正在用最大音量循環播放著一首無比刺Ṫùₛ耳的兒歌。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那聲音大到像魔音貫耳。
辰辰沒有哭,也沒有鬧。
他的嘴被一塊骯髒的抹布死死塞住。
淚水早已流干,臉上滿是交錯的巴掌印。
嘴角和胸前的衣服上,全是嘔吐物的痕跡。
他已經不會哭了。
小小的身體,在椅子上像風中的落葉一樣,不停地抽搐。
房間的角落裡,李嫂被人用膠帶封著嘴,捆著手腳,已經暈了過去。
而樂樂媽媽夏晴,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抱著手臂。
臉上帶著一種扭曲又滿足的微笑,欣賞著我的兒子。
看到我,她甚至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慢悠悠地站起來,拍了拍手。
「蘇小姐,別激動。」
她的聲音里,滿是那種自以為是的「善意」。
「我們這是在幫辰辰進行脫敏訓練,你看,效果多好,現在多乖。」
「你不管教,我們幫你管教。」
3
我瘋了一樣掙扎,可冒出兩個男老師力氣大得驚人。
死死地把我按在牆上,手臂像是要被擰斷了。
「放開我!你們這群畜生!」
辰辰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在椅子上虛弱地扭動。
被堵住的嘴裡發出嗚嗚的悲鳴。
他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小臉憋得通紅髮紫,脖子上青筋暴起,難受得渾身痙攣。
我的心像被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痛到無法呼吸。
「蘇小姐,別急嘛。」
夏晴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我們這是在幫你,你兒子這種情況,就得用點特殊手段。這是王園長親自為辰辰定製的沉浸式勇氣療法,免費的哦。」
「報警!我要報警!你們這是虐待!」
王園長走到夏晴身邊,扶了扶金絲眼鏡,笑著說:
「蘇小姐,為了讓孩子們專心學習,這個房間安裝了頂級的屏蔽設備,你現在報警,可沒人聽得見。」
「你們會坐牢的!虐待兒童,我告到你們傾家蕩產!」
我聲嘶力竭地吼著,嗓子已經啞了。
夏晴慢悠悠地走到玻璃前,眼神輕蔑,像在看一隻籠子裡的狗。
「告?你去告啊!」
她笑了起來,充滿了勝利者的快意。
「在我老公自己的地盤上,教訓一下他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怎麼定罪?」
她湊近玻璃,一字一頓地對我說:
「哦對了,天衡說,你這種只會工作的女人,根本不配當媽。你和這個有病的兒子,都是他人生的污點,必須被抹掉!」
轟的一聲,我大腦一片空白。
陳天衡......我的丈夫。
竟然用我的錢,為這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建了一個可以合法傷害我兒子的刑房!
「我才是他的合法妻子!夏晴,你只是個小三!」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夏晴憐憫地搖了搖頭,像在看一個笑話。
她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懟在玻璃上。
螢幕上,是我丈夫陳天衡那張熟悉的臉。
他穿著我親手為他挑選的西裝,坐在書房裡,表情沉痛。
「我太太蘇雅,最近精神狀態一直不太穩定,有嚴重的偏執和妄想症,我已經為她聯繫了最好的精神病院。」
「在此,我正式授權星啟早教中心,全權負責我兒子辰辰的行為矯正,一切後果由我本人承擔。」
視頻結束。
夏晴得意地看著我,臉上掛著勝利的微笑。
「聽見了嗎?我們是在幫你。幫你這個精神病媽媽,管教你那個有病的殘廢兒子。」
她轉過身,對門外吩咐道:
「阿彪,把我給蘇太太準備的『禮物』拿來吧,該讓她冷靜一下了。」
門開了。
走進來的人,我認識。
是我丈夫的私人司機,那個每天早上都恭恭敬敬地對我說「太太早上好」的阿彪。
可此刻,他手裡卻拿著一支閃著寒光的注射器。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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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阿彪那張麻木的臉,我心裡最後一點僥倖也熄滅了。
這根本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