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深說,我必須接受他的狗,才有資格和他在一起。
一隻狗而已,我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和賀京深在一起後,我將他的狗視如己出。
他的狗把我咬得滿手是傷,我沒有絲毫怨言。
他的狗怕貓,我便忍痛把養了五年的貓送回了老家。
連賀京深的朋友都忍不住調侃:深哥不是找女朋友,而是找了個狗保姆。
對此,賀京深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反駁。
直到有次,他的狗意外走丟了。
賀京深怒不可遏,不由分說甩了我一耳光。
「元寶如果出了事,我讓你償命!」
傾盆大雨的夜晚,他將剛小產的我掃地出門。
揚言我若是找不到狗,就再也不要回去見他。
我冒著雨找了一整夜,渾身濕透。
回家時,卻意外聽到賀京深和別人的電話。
「元寶是菁宛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當初我和周暮辭在一起,是因為她是眾多人選中照顧元寶最盡心的一個,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甩了也就甩了。」
「一個保姆而已,我心疼什麼?」
我突然意識到,這隻狗我好像真的接受不了。
1
懷中的元寶等得不耐煩,忍不住哼唧了兩聲。
熟練地露出鋒利的牙,狠狠咬了我一口。
手背上鮮血直流。
我從劇痛中驚醒,下意識捂住了它的嘴。
不想讓屋內的賀京深聽到動靜,發現我的存在。
明明剛才說出絕情話語的是賀京深。
而站在門外偷聽的我,仿佛更顯心虛。
冒著大雨找了一整夜的狗,回來卻給了我最沉重的一擊。
此時此景,我似乎應該衝進去,質問他為何要這般羞辱我?
可腳下像是灌了鉛,一步也挪動不了。
我不想在這般狼狽的情況下面對賀京深。
又或許是,我還不敢面對他。
我將門輕輕拉開一條縫,把元寶放了進去。
元寶的身上裹著我的外套,原本打濕的皮毛已經恢復乾燥。
與渾身濕透的我形成鮮明對比。
它抖了抖身體,將我的外套抖落在地。
然後頭也沒回,朝客廳的人飛奔而去。
盡心盡力養了這隻狗兩年多,它對我依舊沒有半分感情。
和它的主人別無二致。
賀京深聽到動靜,下意識回頭。
見到朝他飛奔過來的元寶,瞬間眼眸帶喜,穩穩接住了它。
「元寶,你終於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爸爸找了你一整夜,有多擔心你?」
「爸爸已經失去了你的媽媽,不能再失去你了。」
賀京深像是見到失而復得的珍寶,整個眼眶都泛著紅。
絲毫沒注意到,此刻站在門口渾身濕透的我。
也壓根沒考慮到,半個月前我剛小產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賀京深不喜歡孩子。
得知我懷孕那天,他可以說是滿臉愁容。
「我答應過元寶的媽媽,這輩子只有元寶一個孩子。」
他看了我乎坦的小腹一眼,冷冷做出決定。
「你肚子裡那個還是打了吧。」
半個月前的痛苦再度襲來,痛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客廳里,卻是溫馨和諧的畫面。
賀京深正低聲呢喃。
「元寶,你如果不見了,我怎麼向你媽媽交代啊。」
賀京深將頭埋在元寶的懷裡,像是陷入了回憶。
而那段甜蜜又苦澀的回憶,沒有我的參與。
大家都說,不怕情敵跟你公乎競爭,就怕情敵是個死人。
你永遠無法贏過一個死人。
死人永遠都會是勝利者。
我不由得自嘲一聲,撿起外套默默離開。
現在進去,倒顯得我不識趣,打擾了他回憶往昔。
其實我並沒有別的去處。
自從兩年前跟隨賀京深搬到海市,我的生活幾乎是兩點一線。
上班,下班,遛狗。
除了賀京深的那群狐朋狗友,我幾乎沒有屬於自己的朋友。
剛開始,我也想過在海市多交幾個朋友。
可每次剛和新朋友約好,賀京深便會以元寶需要陪伴為由催我回家。
在他看來,狗的需求永遠是高於我的。
而我,必須無條件配合,不能有絲毫怨言。
現在才凌晨五點,公司還沒有開門。
我坐在公司樓下,等著六點來上班開門的保安。
衣服冰冷刺骨,讓我的身體止不住發顫。
賀京深的電話,就在此時打了過來。
「周暮辭,我讓你找狗,你找到哪兒去了?」
「元寶都已經自己回家了,你又躲在哪兒偷懶?」
「趕緊回家,帶元寶去寵物醫院洗個澡,好好檢查一下。」
我抬頭望著成串掉落的雨珠,默默聽著賀京深的冷言冷語。
這些狠話他以前不是沒說過。
可此刻聽起來,卻顯得格外刺耳。
「我要上班,沒時間。」
我直言拒絕,打斷了賀京深的話。
賀京深明顯一頓,沉默了好幾秒才不可置信地開口。
「你再說一遍?」
我深吸一口氣,又重複道。
「我要上班,沒時間帶你的狗洗澡檢查。」
「自己的狗,你自己去照顧。」
賀京深沒料到我會拒絕他兩次,明顯怒了。
他再開口說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不知道請假嗎?」
「是你的工作重要還是元寶的身體更重要,周暮辭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2
以前我也覺得元寶很重要。
甚至在有重要項目需要完成時,還會冒著被領導批評的風險請假回家。
而請假理由僅僅是因為賀京深覺得元寶心情不好,要求我帶元寶去郊外遛遛。
如今想來,我還真是真心錯付了。
元寶是只養不熟的狗,動不動沖我齜牙咧嘴,將我咬得鮮血淋漓。
而賀京深是個捂不熱的人,永遠看不到我的真心,將我傷得遍體鱗傷。
在賀京深還想放狠話前,我狠下心掛斷了電話。
淋了一整夜的雨,我發燒了。
同事看不過去,將體溫計和退燒藥放在了我桌上。
全程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她是我來海市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可因為賀京深的狗,我和她最終只能止步於點頭之交。
中午,我還是去找領導請了假。
領導沒有看請假理由,只淡淡瞥了我一眼。
「又要請假去照顧你男朋友的狗?」
「暮辭,你難道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對於我請假照顧狗這件事,領導早已見怪不怪。
我抿了抿唇,果斷搖頭。
「不是。」
「你放心,以後我都不會因為那隻狗請假了。」
「今天請假,是有件急事需要處理。」
領導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最終還是通過了我的請假申請。
我開車回了一趟老家。
距離我上一次見小咪,已經過去半年了。
剛和賀京深在一起時,我是帶著小咪一起的。
可元寶見了小咪後總是嚇得汪汪亂叫。
最嚴重的時候,它甚至癱在地上四肢抽搐了。
仿佛小咪的出現,占據了它生活了多年的地盤,搶走了它唯一的主人。
當時賀京深擰著眉,要求我把小咪送走。
「那隻貓影響到元寶的心情了。」
「限你今天之內處理掉那隻貓,不然別怪我親自出手。」
我很清楚,賀京深其實並不愛小動物。
他對元寶的偏愛和寵溺,僅僅是一種情感寄託。
愛屋及烏的道理,早在我學這個成語時就懂了。
為了照顧賀京深和元寶的心情,我忍痛將小咪送回了老家。
我談不上很愛元寶。
可為了賀京深,我好像只能愛元寶。
開了三小時車,我終於到了家。
剛打開門,小咪就豎著尾巴圍著我團團轉,蹭來蹭去。
我蹲下身,將它抱進了懷裡,眼眶忍不住發熱。
它和元寶截然不同。
我每次抱元寶時,它都會呲著牙,眼裡充滿防備。
甚至好幾次都趁我不備把我咬得滿手是血。
而我親手帶大的小咪,眼裡只有對我滿滿的愛意。
即便我迫不得已將它送回老家,她對我也不曾有絲毫埋怨。
媽媽從廚房出來,見我正在清理貓包。
「暮辭,你要帶小咪走?」
「你不是說你男朋友的狗不喜歡小咪嗎?」
我拿濕巾擦拭貓包的手頓住,苦澀一笑。
「他們喜不喜歡都沒關係。」
「小咪是我的親人,我以後都會一直帶著它。」
3
吃完晚飯,我帶著小咪上了車。
一路上,賀京深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
我一個都沒有接,只專心看著車前方。
直到同事的電話打了過來,我才接通了。
「暮辭,你男朋友打電話到公司來了。」
「你請假沒有和他說嗎?你男朋友好像很擔心你,找你找得快發瘋了。」
賀京深不是擔心我。
他只是第一次被我反駁,第一次覺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我笑著敷衍了幾句,掛斷了同事的電話。
將車停在路邊,我打開了微信頁面。
賀京深給我發了十多條消息。
沒有關心,只有質問。
【你下班回家記得帶元寶散步,我晚上有飯局。】
【元寶昨晚在外面淋了雨、受了驚,你帶它時最好溫柔耐心點。】
【我打電話到你公司了,他們說你請假了,不知道提前跟我彙報?】
......
【既然都請假了,還不趕緊回家帶元寶去醫院檢查?你的那些破事能比元寶重要?】
【你是聾了還是瞎了,現在還有膽子不秒回我消息了?】
【周暮辭,你還真是極度自私!】
【你最好是死在外面了,別讓我再見到你。】
......
我滑動著螢幕,看著聊天框里冰冷無比的文字。
心一點點下沉,直至墜入無盡深淵。
這是第一次,我如此直面賀京深的無情與冷漠。
以前我總以為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一定能贏得他的心。
可事實上,給我再多的時間都沒用。
賀京深這人,沒有心。
昨晚我一整夜沒回家,賀京深對我沒有一句關心和問候。
在他的眼裡,我甚至還不如一隻狗重要。
......
我關掉手機,一腳油門朝家開去。
到家門口時,賀京深剛遛完狗回來。
他牽著狗繩,單手插兜站在門口,身姿依舊風流。
見我從車上下來,他眼眸微沉。
「周暮辭,你今天去哪兒了?」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Ṱūⁱ讓你早點回家陪元寶?」
我沒有理會賀京深,從車前繞到了副駕駛。
在他的注視下,將貓包抱了出來。
貓包里探出個小腦袋,偷偷觀察著不遠處的一人一狗。
我養的貓和我一樣,都很記仇。
賀京深之前凶過小咪,從來沒給過小咪一次好臉色。
這次再見面,小咪全身的毛都明顯炸了起來。
見我沒如往常般聽他的話。
賀京深擰著眉,嗓音更冷了幾分。
「你把這玩意兒帶回來做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處理掉它,元寶不喜歡見到這隻貓。」
我低頭給小咪順毛,看都沒看賀京深一眼。
回懟得有理有據。
「你把你的狗視若珍寶,可我的貓也是我的寶貝。」
「憑什麼我要為了你的狗捨棄我的貓,這不公乎吧?」
賀京深薄唇緊抿,朝我走近兩步。
像是想到元寶怕貓,又猛地頓住腳步。
「反正這隻貓不允許進家門。」
「周暮辭,你應該知道我的底線是什麼,最好別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
賀京深能用什麼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