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從前只要一句話,他就會立刻打電話過來哄我的。
我嘆了口氣,白森森的霧氣凝結在窗玻璃上。
眼前的世界迷離成一片光怪陸離。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我和岳珩,終歸是漸行漸遠。
從岳珩的酒店到學校,差不多要兩個多小時。
車剛走下環城高速,我突然接到了岳珩的電話。
腦子中那些消極的念頭一掃而空,我立刻接起。
聽筒傳來的卻不是他本人的聲音。
「你是岳珩妹妹嗎?」
「是,他怎麼了?」
我一下子很緊張,腦子裡閃過很多不好的念頭。
「他喝醉了,一直念叨著要給你打電話,你要是方便的話,來接一下。」
還好,只是喝醉了。
「好,我馬上過去。」
計程車掉了個頭,重新駛上環城高速。
司機心情極好,「姑娘,你這一單我能掙雙份的錢。」
我已經沒心情跟司機聊天了,滿腦子都是岳珩喝了多少,難不難受,有沒有人灌他酒。
等我到達定位地點,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窗外雪越來越大。
路面濕滑,已經不好回了。
幾個人合力幫著我把岳珩扛進房間,「妹妹,辛苦你了。他今晚喝了不少酒。」
「好。」
眾人離開,我盯著躺在床上的岳珩,默默走過去,拆他的領帶。
突然,手腕被攥住了。
岳珩睜開霧蒙蒙的眼睛,聲音沙啞,「囡囡,我自己來......」
我沒有鬆手,而是平靜地說道:「哥,我看攝像頭了。」
室內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你為什麼沒有撤掉?你喜歡被監視嗎?」
岳珩身子抖了抖,胸膛隨著喘息起伏。
我收緊了領帶,「我換個問法,哥,你喜歡被我視奸嗎?」
看著岳珩蒼白的臉色,我知道,他被戳中了心事。
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委屈。
岳珩任憑那些設備完好無損地擺在家裡。
而我,為此擔驚受怕了四年。
我討厭岳珩。
四年前,他被欺負得落淚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扯開了岳珩的衣服。
「淺淺,別——」
我扇了他一巴掌,岳珩白皙的皮膚上很快浮現出掌印。
岳珩呼吸低沉而急促,眼睛裡瀰漫著淚水。
我火氣竄起,不想再忍了,「你喝醉了把我叫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岳珩,你在矯情什麼?」
他渾身一抖,緊緊閉上了眼,眼淚順著眼角陡然滑落。
「對不起,是哥不好。我看到你說討厭我,沒忍住多喝了幾杯,你......可以不回來的。」
我在他胸前落下一個很深很深的咬痕。
血色在齒痕下涌動瀰漫,很快變為暗紫。
岳珩的胸膛起伏更加劇烈了,皮膚泛上旖旎艷麗的粉紅。
那枚領帶變成了蒙住他眼睛的很好的工具。
我跪在岳珩身上,一下下啄吻著他的唇。
交織的呼吸一點點蠶食掉人類的理智。
在某一刻,轟然坍塌。
他徹底被我俘獲,迷茫地張著唇,任我予取予求。
倘若解開蒙著眼的布條,就會看到我哥迷茫的、痛苦的、痴迷的、被欺負的可愛表情。
他今晚將徹底屬於我。
11
窗外的雪很大。
但是室內溫度卻居高不下。
岳珩大概懵了有一個多小時。
這一個小時里,我欺負了他兩次。
領帶早就鬆了,歪歪斜斜搭在他那張迷離失神的俊臉上,偶爾動作幅度大一些,領帶滑落,露出岳珩失焦的瞳孔。
岳珩又哭了。
手無意識地扶著我的腰,粗糙的繭子划過我的皮膚,電流像銀蛇,竄遍全身。
間歇,他會恢復神志,露出痛苦自悔的表情。
我就低頭咬住他的唇,用力,直到咬出血。
用疼ẗű⁶痛迫使他一直保持清醒。
「看到了嗎,岳珩,在你身上的,是我。」
岳珩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埋進我的頸窩裡,深深地喘息。
「淺淺,你不該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太不堪了......」
「那你勾引我?」
岳珩沒想到我說話這麼直白,忍著羞恥,「對不起......」
「哥哥,嘴上說有什麼用?拿出點誠意來。」
也許是最後這句話驚醒了他。
岳珩抱著我翻了個身,就開始默默發力。
全程沒說過一句話。
我感覺到後頸濕潤潤的。
他好像又哭了。
「淺淺,跟他們比,我是不是也沒那麼差?」
我腦子在一浪接著一浪的潮湧中失神,慢吞吞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指我那幾個「前男友」。
我故意逗他:「你覺得呢?」
岳珩抱得更緊,讓我無縫感受著他的肌肉紋理,「我一直在健身,不要嫌棄我。」
我永遠不會嫌棄岳珩的。
十幾年前,冒著大雪撿廢品給妹妹買泡泡糖的笨笨的男孩子,到後來吃糠咽菜賺錢供妹妹上學的好哥哥,他的存在,已經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們本就是一體。
我吻住了岳珩。
任憑自己在波濤洶湧般的浪潮中沉淪。
12
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年初一已經過去了。
房間裡不見了岳珩的身影。
閨蜜的視頻剛巧在這時候彈了進來。
「臥槽!梁語淺,你幹啥了!脖子上被誰啃了?」
我懶懶的,沒力氣動。
閨蜜突然捂住嘴,低聲問:「岳珩?」
「嗯。」
「我靠,過年玩這麼大啊姐妹!你哥啥反應?那麼老實保守的一個人,不得屈死。」
我又想起昨晚岳珩在我身上哭的表情,輕咳一聲,「有事就說。」
「哦哦哦,我聽說你哥要搬到京市,就問問你,你不是想在京市找工作嗎?」
搬到京市?
怎麼沒聽岳珩說?
我只知道他辭職了,這次見完客戶就要趕回去,猜測他在老家那邊找到了新工作。
「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哥離職手續幾個月前就辦好了,剛才跟他們打麻將聽說的。」
幾個月前......
我好像跟岳珩打過一次電話。
我在電話里透露過我要留在京市工作。
當時我萬念俱灰,打算徹底離岳珩遠遠的。
沒想到他從接到那通電話後,就開始籌辦離職的事兒。
「謝謝。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岳珩也剛好回來。
他站在門口,對上我的眼睛,侷促地低下頭,手裡的塑料袋嗤拉作響。
「我給你買了早飯,還有......藥。」
我的臉騰地紅了。
昨晚是有些放縱,兩個人都瘋了。
岳珩背對著我,打開餐盒,直到沒得做了,最後才慢吞吞拎起裝藥的塑料袋,打開包裝。
他捏著那管藥膏,像在捏一個燙手山芋,卻還是穩穩地握在掌心,「我幫你抹。」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岳珩看。
他耳根漸漸變成血紅色,眼神專注又堅定,仿佛在給腰扭傷患者抹止痛藥膏。
我噗嗤笑了,「哥,我有沒有說過,你很適合做醫生?」
如果沒有我,岳珩其實可以去上大學的。
他性格溫厚,責任心強,做事認真,沒準真能當個好醫生。
岳珩眼神溫和,「先把飯吃了,我有事要跟你講。」
「哦,你要搬來京市的事吧。」
我喝著粥,隨口一提。
岳珩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所以你昨天是去辦入職手續,而不是見客戶?」
「沒有告訴你就來了,抱歉。」
「你是不想告訴我,還是不敢告訴我?」
岳珩抿了抿唇,老實承認:「不敢。」
我支著下巴,眨了眨眼:「為什麼?」
岳珩別過頭,「因為......我怕你有別人了,怕我的出現會打擾你的生活。」
「所以如果我昨晚不動手,哥哥就打算自己偷偷留在京市?」
岳珩神色赧然,「嗯,這樣你以後受欺負了,我離得近,也能保護你。」
我本來心情還算不錯,現在卻有些不好,甚至有點生氣。
「哥,你知道京市工作難找吧?待遇呢?」
「還行。」
見我臉色沉下來,岳珩急忙解釋,「真的還行,我轉了銷售崗,以前也積攢了一些客戶,加上這些年的積蓄,可以買個房子,能養你的。」
我撇過頭,壓下眼睛的酸澀,「哥,其實就一句話的事兒,你說你愛我,我就回去了。」
「不回去。」岳珩很固執,「你喜歡這兒,就在這兒落地生根。我愛你,我會來。」
別人都說,岳珩有能力。
想去京市,辭掉工作就去了。
可是我在京市上過學,見識過招聘會的擁擠,天才的簡歷不過是蓋在泡麵桶上的一沓 A4 紙,亦或是為了某個老總簽字更加順滑,墊在合同底下的墊板。
一個高中畢業的人,想在京市紮根立足,要吃多少苦,跑多少路,受多少白眼。
我知道。
眼角突然被摁上了一層柔軟的紙巾。
岳珩笨手笨腳地替我擦眼淚。
「淺淺,別為了我這樣,哥這麼做不是為了讓你愧疚。走你自己的路。」
「你放心,哪天你不要哥了,哥也能活。哥不會因為這個事死纏爛打。」
13
岳珩不會因為這個事死纏爛打。
但我會。
最後一學期還沒過完,我就開始逼婚了。
岳珩咬死不鬆口:「不行,你還沒畢業。」
「你不答應,我不介意讓所有親朋好友知道我們睡過了。」
事實上,我們也沒啥親朋好友。
唯一的好友——我閨蜜,當天就知道了。
可是岳珩還是被這句話拿捏了。
「淺淺,再等等好不好?」
他開始求我,「等你畢業,我們就領證。」
我知道他心裡打得什麼算盤。
我的專業好,學校也好,畢業後會找到更體面的工作。
也許我認識了新同事,就會喜新厭舊,拋棄他。
他不想讓我後悔。
可距離我 18 歲成年,已經過去四年了。
腦子就算再不好,也該發育成熟了。
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於是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發出了指責:「哥,你直說了吧,你不想對我負責,對吧?」
「不是......」
「哥,你真是個混蛋。」
岳珩慌了,「我不是,我不是混蛋。」
「那你跟我領證。」
岳珩還要開口拒絕,我面無表情道:「要麼我就鬧得人盡皆知,二選一,選吧。」
岳珩在這方面,真的有些保守。
就比如在一起後,他再也沒叫過我囡囡。
也不想讓周圍人知道我們這種特殊的關係。
所以我知道怎麼說最能戳中我哥的死穴。
岳珩最終敗下陣來,沮喪地拿起身份證,「我......選領證。」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岳珩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戒指盒。
打開後,是兩枚對戒。
「淺淺,這是我們的婚戒,我準備好久了。」
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他也很開心,他期待了很久。
我伸出無名指,看著岳珩給我戴上。
鑽石亮閃閃的。
我也給岳珩戴在了無名指上。
他看著勾纏在一起的手指,眼睫顫了顫,低頭,輕輕在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14
一晃兩年過去了。
岳珩用這些年的積蓄買了套房子,就在我上班地點附近。
隨著工資上漲,我們已經在京市站穩了腳跟。
晚高峰,岳珩的車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
「喲,淺淺,你老公又來接你了。」
聽到這個稱呼,我耳朵微紅,「嗯。」
兩年了,我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岳珩也是。
因為這個稱呼,往往是在某些個夜晚,不țù₂經意間冒出來的。
而結果,往往就是第二天請假爬不起來。
岳珩恰好開著窗戶,聽見這個稱呼,垂著眼睛,蓋住了眼裡的羞澀。
我飛快地鑽進車裡,系好安全帶,「走吧走吧。」
一路無話,氣氛有些怪怪的。
幸好,今晚要去跟岳珩的同事吃飯,要是直接回家......
我擰開礦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
才勉強壓住了燥熱。
「哥,你的同事我以前見過嗎?」
「沒有,」岳珩直視著前方車流,「你大三的時候,他才來跟著我,後來我跳槽到京市,他就跟過來了。」
「哦。」
見了面,果然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看見我,熱情地喊嫂子。
有了剛才的衝擊, 這次我和岳珩都淡定許多。
他好像不知道我們的關係, 吃飯的時候,倒豆子一樣, 跟我講岳珩的發家史。
「嫂子,你是不知道啊, 我哥在旭源的時候,每天加班加到凌晨, 回回業績第一。」
「我們都以為他賺錢是為了享受,結果他錢全存著, 一點也不花。」
「我們老闆都說他有病。」
「不過我覺得, 我挺有眼光的,就知道跟著我哥來京市准沒錯。」
「這不, 才兩年又給干成銷冠了。」
「嫂子,你咋調教的我哥啊,天天回家, 不跟那幾個老色鬼一樣......」
我脫口而出,「從小調教。」
本來是句玩笑話, 結果人家當真了。
「你倆⻘梅竹⻢啊?」
他看看我,又看看岳珩,「不對啊, 不是說,你比我哥小几歲嗎?怎麼從小一起?」
我住了嘴,裝聾作啞。
岳珩騰得起身:「吃好了?吃完我就去結帳。」
「哦,吃好了吃好了。」
小伙兒不敢忤逆頂頭上司, 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摸著鼻子不好意思地笑。
我下意識喊:「哥——」
察覺到小伙兒疑惑的目光,我硬生生轉了口:「老公......」
人家一口一句哥的,倒是讓我不太好開口。
岳珩背影一僵,回過頭。
我訕訕一笑, 「給我帶一瓶雪碧。」
「好。」
岳珩沒喝酒,我喝了點。
剛到家, 我就被他抵在了⻔上。
帶著薄繭的手指捏著我的耳朵, 岳珩聲音低啞:「淺淺, 你剛才喊我什麼?」
我笑嘻嘻地,腦袋發暈,「老公。」
岳珩用頭拱了拱頸窩, 像一隻乖順的大狗, 「淺淺, 我好喜歡聽,可不可以多叫幾聲?」
我湊到他耳邊,「不要。我更喜歡叫你哥哥。」
岳珩低著頭,吻著我的髮絲,「好, 怎樣都好。」
他從來不會強迫我。
當然,我也從來不忍心讓他的願望落空。
月亮西沉, 我嵌在失神的岳珩懷中, 輕吻他的耳朵:「老公,我愛你。」
岳珩瞳孔一顫, 眼神有了焦距。
他抱住我,低聲說道:「淺淺,謝謝有你愛著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