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周年紀念日醉酒,周西祠提出玩「只傾聽不評判」。
輸家要說一件需要懺悔的事。
第一輪他小,他卻如釋重負:
「其實最近公司有個姑娘纏著我。」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想少奮鬥幾年。」
「我都知道,但沒拒絕。」
我倒酒的手頓住,周西祠以為我生氣了,湊過來從背後抱我:
「別生氣,老婆,她不會影響你的地位。」
其實是第二輪的牌我小。
我懺悔很久了,但不太好說。
畢竟,孩子不是他的。
1
結婚五周年紀念日這晚,照例是把璨璨送到了老宅。
我的車開進院裡時燈火通明。
別院內是周西祠一點一點親手裝飾的。
和那年我們一起住出租屋時一樣,他仍舊在意儀式感。
那時窮得只剩愛了。
他在身後抱著我,說此生不負我,總要在能力範圍內給我最好的。
這麼多年,他都做得很好。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我沒收到那條簡訊的話。
2
和周西祠結婚,一晃五年。
五年內從無到有,我看著他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公司做起來,又順理成章接手了周家的產業。
他的事業一路長虹。
感情上也如此。
和婚禮誓詞一樣,周西祠潔身自好,婚後從不去應酬。
身邊的所有助理和秘書全是男性。
還把自己白手起家的公司股權都轉給了我。
我婚後沒有像歷代周家主母一樣做全職主婦,反而是在職場如魚得水。
周西祠再忙,也會每天給我愛心便當,然後準時在公司樓下接我一起回家。
就連兒子周祁璨都舉著小手照顧我,說現在對媽媽好,長大對媳婦好。
要成為和爸爸一樣的人。
人人都說,這樣幸福美滿,是祁總好福氣。
可今天。
結婚紀念日。
就在周西祠轉身去拿酒時,我收到了他身邊實習生的簡訊:
【周太太,我知道您眼裡揉不得沙子。】
【但小小一粒沙子費了千辛萬苦,才能跳到你眼中。】
【放棄,實在是不甘願。】
附件是一張照片。
畫面里周西祠的臉埋進女孩的肩窩,手近乎虔誠地撫摸著女孩的小腹。
我驀然想起那年璨璨出生,他也是這般蹭著我,語氣哽咽:
「太受苦了,老婆。」
「我們再也不生了,我捨不得你疼。」
......
原來如此。
捨不得我生,但有的是人願意生。
指尖一頓,意外跳轉進周西祠的抖音號。
置頂百萬點贊。
前一張是我挺著剛剛大起來的肚子和他住出租屋的照片。
第二張是別院內,他一邊一個攬著我和璨璨,笑得滿足又溫柔。
配文是:
【賢妻扶我青雲志,我還賢妻萬兩金。】
下邊一水兒的羨慕。
我卻寒徹骨,只想冷笑。
哪裡是萬兩金呢。
我看他該寫的是「賢妻扶我青雲志,我還賢妻倆外室。」
3
不知過了多久,周西祠才快步走過來,和我面對面坐下:
「老婆,上次酒莊拍賣沒拍到的酒,我託人搶回來了。」
手指輕輕撓了撓我正刷著手機的手背,語氣親昵:
「正好璨璨不在家,咱倆今兒一醉方休。」
「......好。」
看著他躍躍欲試的模樣,我收回手,接過酒杯輕輕和他碰了一下。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老婆,今年年初公司團建你還記得嗎?」
周西祠不經意抬眉看了我一眼。
「小年輕玩的那個遊戲,我覺得蠻有意思。」
「就是只傾聽不評判,輸家要向對方說自己覺得需要懺悔且對方不知道的事情,對方不准生氣也不許評價。」
我手指一頓:
「啊,有點印象。」
「咱們也玩,好不好?」
周西祠又滿上一杯,一飲而盡,從口袋裡摸出一副撲克牌:
「這些年咱們倆都忙著公司的事情,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夢幻炸金花。
每人一張,外加一張公牌。
這局公牌是 A,我摸了摸手裡的 A,鬆了口氣。
豹子最大,不必我先開口。
周西祠翻過牌,手中是一張 4,這輪他小。
可他卻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開口:
「老婆,那我說了。」
「其實最近公司有個姑娘纏著我。」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想少奮鬥幾年。」
「上回沒接璨璨就是她爬上我的車了,撒嬌要我送她回家,我實在嫌煩但她太沒皮沒臉了,不好鬧得太難看。」
「每次出差或者團建她都故意來敬酒,還把酒撒在我衣服上。」
「我都知道,但沒拒絕。」
周西祠一件接一件地說,眸色中帶著試探。
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雖然話里嫌棄,語氣中卻帶著掩不住的驕傲和寵溺。
「......還有嗎。」
「我還沒讓她得逞,她就敢跟我要名分,你說她是不是太幼稚了。」
上輪我贏了,輪到我洗牌。
周西祠還自顧自地說著。
我發完牌,拿著牌的手不自覺攥緊。
公牌是 J。
我手裡這張是「2」,他不可能比我小。
「那你要我讓位嗎?」
我垂著眉,一隻手按住幾乎顫抖的手。
周西祠連忙慌了神,湊過來從身後抱住我:
「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說好只傾聽不生氣的,可不能賴皮。」
男人帶著酒氣的呼吸噴洒在我耳側。
我眼前卻滿是剛剛那姑娘發給我的那張照片,一股酸水沿著胃上涌,下意識一側身,便躲開了他的親吻。
「我沒有。」
周西祠替我滿上,小心翼翼地拉我睡袍的衣擺:
「老婆,老婆。」
「別生氣呀,要是我和她真有事兒,我就不跟你說了。」
「你放一萬個心,我心裡只有你一個的,不可能有人能動搖周夫人的位置。」
我仍沒接話。
他以為我生氣了,把手裡那張牌隨意一扔。
呼。
我這才鬆了口氣,語氣帶上點酸意:
「......沒有,別鬧到老爺子面前,他身體不好了,別讓他操心。」
見狀,周西祠笑意盈盈地替我把我剩的酒喝完:
「老婆,你放心。」
「費了千辛萬苦才追回來的寶寶,我當然只愛你了。」
我別過眼,尾音悶悶的:
「不玩了好不好,我睏了。」
「明天臨時有個會呢,我不能缺席。」
見我這樣說,周西祠放下摩挲著我腰間想要求歡的手,語氣彆扭:
「老婆好小氣,說說話就不讓碰。」
「你把我們的公司和周家裡里外外都照顧得這麼好,我哪裡捨得和你分開啊。」
「我只愛你,寶寶。」
我看著他把牌收拾好,才徹底放下心。
是不讓碰。
除了覺得噁心,還有一點懺悔。
我懺悔的這件事太大。
怕他承受不住,不太好說。
4
洗漱好躺下以後,周西祠才帶著涼意摸進被窩,從身後抱住我:
「璨璨生日咱們帶他去哪裡?馬代還是歐洲?」
聽見這話,我沉默半晌,咬著唇想嘆氣。
是的。
結婚這幾年,周家所有人都很喜歡我。
包括吹毛求疵的周母和性格古怪的周老爺子。
周西祠是私生子,並不是周母的親生兒子。
那時周父萬花叢中過,葉葉都沾身。
周西祠的生母是周父最愛的一個,心裡沾著點兒反叛,就默認她生下孩子。
只可惜,周西祠出生時生母大出血,周父又出了車禍。
醫院沒辦法,只能把孩子送到周家。
從小如履薄冰,不知過得多艱難。
周西祠總抱著我說我和璨璨是他的福星。
娶了我後,周母和老爺子喜歡我。
璨璨出生後,周母和老爺子連看他都和顏悅色了。
......
你看。
他太愛璨璨,我就更不好說了。
「......睡吧,睏了。」
我起身去洗手間。
直到他沉沉睡去,我才返回床上,沿著床邊躺下。
夜深。
正迷迷糊糊要睡著時,我聽見周西祠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他睡覺時握著手機,幾乎在手機振動的同時便睜開了眼。
我慌忙閉上眼。
見我睡著,他才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接通電話。
電話那邊一道嬌嬌的女聲,甜得發膩:
「周總,你買的一手好牌到了,不想來試試嗎?」
「我只勇敢最後一次,今晚過後,我再也不會主動了,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腳步聲從窗邊移到臥室洗手間。
這時,我開了靜音的手機螢幕亮起:
「我邀請他來我床上了,周太太。」
「如果周總今晚願意為愛衝鋒,你就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我在心裡盤算時間。
十分鐘後,洗手間有響動。
我連忙熄了屏閉眼。
周西祠換了身衛衣,匆匆離開了別院。
車遠遠開出院子,我才站起身。
順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過去:
【喂。】
「再不醒醒,你兒子除了後爹,又要有後媽了。」
5
可那邊還是沒消息。
我嘆了口氣,也披衣出了門,下意識跟上了他們。
車燈掃過黑夜,駛向了熟悉的街道。
最終停在了一家裝修較老的賓館大樓。
是從前我陪著周西祠過苦日子時常來的那家,叫和平賓館。
我沒想到他會帶著她來這兒。
酒店走廊陰影里,撲面而來的是潮濕的露水氣。
當年我們就擠在附近的地下室,冬天漏雨,夏天又悶熱。
唯一奢侈的享受,就是攢夠錢,來這個破破爛爛的賓館住一晚,假裝我們也擁有了一個像樣的家。
那時,周西祠抱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委屈你了,祁願。」
「以後,我肯定給你買最大的房子。」
「但這裡永遠是我們的福地,我會一直一直記得。」
現在,他帶著另一個女人來了這裡。
來了我們的「福地」。
我眼眶發酸。
卻沒有再落淚了。
6
我把車停在陰影里,看著周西祠和那個姑娘一前一後進去。
周西祠戴著帽子,身形挺拔雋秀。
女孩穿著短短的百褶裙,一蹦一跳地上去牽他的手,被他甩開也不惱。
反而不依不饒,又纏了上去。
這次,他沒有推開。
我的手指緊緊地摳著方向盤,骨節泛白。
這招是他教給她的嗎?
從前我和周西祠也是這樣。
剛在一起時我不愛說話,土象星座嘛,就算被惹生氣了也只會「冷暴力」,從來不和他吵架。
按照現在的話來說,他也算「引導型」,總是「沒皮沒臉」地纏著我,直到我被他氣急了罵出口,他才笑嘻嘻地咧嘴一笑:
「老婆,你終於理我啦。」
如今,調換了位置。
換成了他做那個「冷暴力」的人,只是身邊的女孩不再是我。
......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聽筒里傳來漫長的忙音。
一聲,兩聲。
被掛斷以後,我以為他不會再接通。
下一秒,他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這次通了。
周西祠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自以為掩住了的喘息聲。
我神色一凜。
背景很安靜。
他許是推開了窗,老舊空調外機的聲音發出「嗡嗡」聲。
我透過車窗縫隙抬頭,看到了周西祠探出窗外的臉。
「睡了嗎。」
我壓低聲音,掩住了塞住的鼻音。
「嗯......剛趴在桌上睡著了,郵件還沒處理完,有點累,沒想到就睡著了。」
「你呢,還不睡嗎?」
謊話張口就來。
熟練得讓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嗯,睡不著。」
我看著賓館那個亮起的窗戶,暗自數數。
數過去,他和那個姑娘住的,應該是從前我們常住的那個房間。
7
「怎麼了?」
「沒什麼。」
我看著賓館那個亮起的窗戶,喉間一時有些哽塞:
「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
「嗯,想起我們以前住地下室,第一次去和平賓館那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隨即,是他帶著笑意的聲音,摻著細微的心虛:
「怎麼突然想起那個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乖乖,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有會嗎?」
「周西祠。」
「嗯?」
「那天晚上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垂下眼睫。
去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周西祠把和平賓館買下來送給了我。
我以為,他還記得這裡充滿回憶的。
「......什麼話?」
「你說和平賓館是我們的......福地。」
我頓了頓,又接了一句:
「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福地。」
電話那頭,呼吸一滯。
我幾乎能想像到他此刻的表情。
良久,他才驀地一笑:
「當然算數。」
周西祠語氣加重:
「老婆,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
我看著那扇窗,燈光「啪」地一下熄滅了。
黑下來了。
「就是突然想你了。」
我輕輕搖了搖頭,也一彎唇:
「也就是突然想問你一句,你,是不是也只屬於我一個人。」
「當然!」
他立刻回答,語氣急切:
「祁願,我只愛你,當然只愛你了。」
「別胡思亂想,快睡吧,我一會忙完就回去了。」
「好。」
我掛了電話。
螢幕暗下去。
車窗外,萬籟俱寂。
只有那扇熟悉的窗戶,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那時我們住在這裡時,他也會這樣。
老式空調嗡嗡作響,帶著股潮濕的機器味道。
我鼻腔敏感,聞到這些味道總是咳嗽。
往前每次事後或是睡前,他都會關掉空調,打開窗,讓風吹進來透透氣。
他掛了電話,會做什麼?
是抱過我的手再同樣地安撫她,還是......
我的手指一點點攥緊。
我不敢想。
也不願想了。
8
我在車裡坐了許久。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直到賓館門口,再次出現他們的身影。
先出來的,是周西祠。
他神色雖帶著些疲憊,我卻從他眉眼間,看出了一絲饜足。
女孩跟在她身後,臉頰緋紅,眼睛一動不動地黏在他背上,是掩不住的依戀。
她抬頭,精準地看向我車子的方向。
隔得很遠。
但我能感覺到,她笑了。
是勝利者的笑。
帶著挑釁,和不易察覺的得意。
果然,下一秒,她拿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
我的手機螢幕隨之亮起。
【他很棒。】
「謝謝周太太成全。」
我盯著那行字,突然鬆了口氣。
心裡一夜凍起來的冰川,像在一瞬間坍塌。
公司。
我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太陽一點點升起來。
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畫面。
第一次見周西祠還是在學校。
他是轉學生,來的那天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țųₙ,只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後來,我們一起創業。
他和我一起熬夜趕方案,陪我跑客戶。
地下室里,他用一口小鍋給我煮長壽麵。
璨璨出生時,他抱著孩子也抱著我,眼淚不住流下:
「祁願,我有家了,我們終於有家了。」
......
家?
我環顧這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
這裡的布置都是我和他一起挑的,許多擺件也都是他送的。
一切都在。
一切,也都變了。
周西祠。
我原本還在探尋別的法子。
但既然你這般,我似乎不用再考慮你了。
9
周西祠是中午來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