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一個巴掌瞬間將我打懵了,我恍然地退後一步,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宋斂聲打我。
他真的打我。
我總開玩笑說我哥會削我,但實際上他從來沒打過我。
我迷茫地摸了摸臉頰,卻忽然摸到自己的眼淚。
我哥染著怒氣的聲音傳來,我沒見到過他那麼生氣,「瘋了是嗎?敢出去跟人打架!」
我抿抿唇,那瞬間空白的情緒忽然回籠,難堪,委屈,酸楚。
杵在原地,想解釋的話,想求表揚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全部哽咽在了喉嚨里。
宋斂聲看著我的眼淚,心裡的焦躁又轉化為了更複雜的情緒。
他接到電話趕來的路上,就立刻讓江哲去查了情況,江哲說是幾個混混,其中一個前幾年才因為未成年持刀傷人進去了,今年剛放出來。
持刀兩個字狠狠揪了一把他的心,他可以忍耐我的頑劣,甚至於非常認命地想,讓我留在他身邊,即便闖一輩子的禍,也可以為我兜底,但他不能接受我因為自己闖禍而出一絲一毫的意外。
他打完就有些後悔,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眼淚砸在他的心上,泛出一絲疼。
「聲哥!」賀瑜趕緊站起來解釋,「不是昭揚的問題,是那幾個傻逼欺負女孩子!」
「昭揚去救人的。」
宋斂聲聽完,不知道信沒信,抬眸看向了我。
我狠狠擦了兩把臉,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哭,但眼淚越擦越多。
淚腺發達得不得了,就是委屈。
直到宋斂聲領著我走出派出所,上了車,我還在擦眼淚。
他看了我兩秒,忽然伸手扣住我的後腦,溫柔又急切的吻就落在我的唇上。
另一隻手將我下巴上的眼淚擦去。
我推開他,想坐遠點,他開了口,「對不起。」
我有些愣住,從沒有想過宋斂聲會說這三個字,他應該是從來不會錯的,即便錯了,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可他居然對我說對不起。
我想說一聲沒關係,但心裡酸酸的,鼻子酸酸的,更委屈。
開了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本來想罵他,卻只說了一句,「你打我。」
他伸手捧住了我的臉,看了我兩秒,又將我抱進懷裡,木質香將我包圍。
為人出頭時的膽怯,被誤解時候的委屈,全部在他的擁抱里慢慢消散。
他下巴放在我的頭頂,輕輕蹭著,修長的手摸過我的脊背,很溫柔。密不透風地將我包裹,黑暗中他的嗓音有些啞。
他說,「對不起。」
「我當時只是。」
只是什麼?被氣昏了頭?以為我又闖禍了?
「很擔心你。」
我愣住,瞪大了眼睛。
16.
我是個情緒恢復很快的人,沒什麼大事都不會往心裡去。
洗完澡爬上床,宋斂聲在床頭看著我,忽然問,「還疼嗎?」
我趕緊點頭,「可疼了,我屁股都要開花了。」
他無奈地看著鑽進被子裡躺下的我,「我說的是臉。」
我伸手摸了摸,其實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他打我的時候也不疼,就是心裡難受。
我搖了搖頭,他垂下手,指尖在我臉上輕輕滑過,「這是最後一次。」
宋斂聲不是我,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看著他,檯燈將他向來冷淡的臉變得柔和。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灰色的陰影,看著,就有些挪不開眼睛。
有些自責的情緒在他眼裡蘊著。
我伸手將他也拉了下來,讓他躺下,湊過去親親那張漂亮的嘴唇。
「我不生你的氣。」
「我也犯了很多錯,哥哥不也都原諒我了嗎?」
他伸手將我抱進懷裡,我喜歡他抱我,感覺很安心,像嬰兒回到母親的懷裡,像孤舟回到無風的港灣。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不準備原諒你的。」
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他,又被他伸手將我的頭按下,「可是我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是什麼意思呢?因為我是他的弟弟,所以不得不原諒我嗎?
可我也已經不是他的弟弟了。
我想了想說,「那如果我以後又一不小心犯錯了。」
「你能原諒我嗎?」
「別把我掃地出門。」
「我要是被掃地出門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沉默片刻,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說,「會原諒你的。」
原諒你的任性,原諒你的頑劣,原諒你的渾身惡習,不思進取,揮金如土。
但原諒向來有個近義詞,叫縱容。
我猛然撐起身子,知道宋斂聲從來不會說說而已,他開口的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有些興奮地坐在他旁邊問,「真的嗎哥?!」
他再次肯定,「真的。」
他躺著,我坐著,對視兩秒,他一手掐住了我的腳踝,一手扶住了我的腰,讓我跨坐在了他的腰腹上。
我趕忙想下去,「不,不行,剛說了屁股疼。」
「宋昭揚。」他叫我的名字,「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知道他在說我打架的那件事。
剛準備驕傲地說那可不。
然後他又開了口,「今天不是壞孩子,是好寶寶。」
想要翻身從他身上下去的動作停了停,忽然一股灼熱從心底燒到身體,皮膚,四肢百骸。
我伸手扯下他剛穿上一會的睡褲,問,「一會,能不能…」
他安靜地等著我動作,「一邊弄我一邊叫我好寶寶啊。」
17.
又在學校坐了一陣子大牢,賀瑜和宋蕭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們約我出海玩,來找我的時候賀瑜甚至還開了他生日時他哥送的新車。
帥得我直流口水,一想我那輛被撞了的蘭博基尼,之後宋斂聲就沒再讓我碰過。
不時又覺得悲從中來。
宋蕭跟我說,「你去求求你哥唄,就出海玩三天,以前又不是沒去過。」
我是真的挺心動的,出海比地上玩得更瘋,毫無限制,金錢美色肉慾,所有的禁錮都能得到最強烈的抒發。
雖然知道宋斂聲大概會一票否決我的提議。
但我還是大著膽子提了提。
沒想到他今晚出乎意料地好說話,「想去?」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
「那就去吧。」
我得寸進尺地又說,「賀瑜今天開了他哥送的新車,好帥啊。」
「我什麼時候能…」
宋斂聲垂眸看我一眼,我立刻閉了嘴不說了,下一刻他俯身掐住我的腳踝。
聲音很淡地說了句,「看你表現吧。」
表現?我最會表現了!
在我今晚嘴都要磨破了的強烈攻勢下,即將暈過去之前我問他,「可以了嗎?能不能也送我一輛啊哥。」
他忽然很清淺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好看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又沒說是這種表現。」
我終於呻吟一聲暈了過去,可能是被氣的。
但好在,至少出海玩這件事是定下來了。
19.
被海風一吹感覺我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我哥不僅允許我出來玩,甚至還特別好心地給了我一張卡。
跟我說,「出去玩就玩得開心點。」
激動得我抱住他的脖子狠狠親了十幾口。
但我感覺自己在我哥身邊洗禮了大半年,整個人已經相當成熟。
只花了一小部分錢玩玩牌,並且非常及時地收了手。
音樂的熱浪還在繼續,我看著海面上燃起的煙火,聽著眾人的歡呼聲,忽然覺得有一點點吵。
衣著清亮的性感女郎穿梭在人群里,我接過一杯香檳。
手裡捏著一個籌碼,我摩挲了一下,有個念頭浮現出來,「我哥在幹什麼?」
好在也只是一瞬間,身體有點燥熱,我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
派對上的很多酒都有助興的效果。
不太舒服地回了房間,剛才遞給我酒的漂亮女孩也跟了上來。
她穿著很大膽的白色比基尼,只有很少的布料遮蓋著重要的位置,可以看出身材相當凹凸有致。
那張臉也長得很漂亮,清純中帶著一絲魅。
是無論從哪裡都挑不出錯來的,性感尤物。
她伸手拉過著我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呵氣如蘭,「宋公子。」
氣氛在升溫,我覺得熱,因為酒精的作用。
手指在她的腰上摩挲了片刻。
身體有反應,但心裡卻不知怎麼的,並不想繼續,覺得有點彆扭。
直到她伸手攬住我的脖子,火熱又柔軟的吻就要落下。
靠近的那瞬間,很馥郁的香氣傳來,甜蜜的,魅惑的。
我出神了一秒,意識到,此刻我想聞到的味道,不是這樣的,是冷冽中帶著一絲澀的木質香。
我不想被人溫柔地抱著,在我面前柔順得仿佛予取予求。
我想有人掐住我的脖子,有力的手臂將我按在身下,要熱烈要急切要兇猛。
要居高臨下地將我逼到崩潰,要強勢又執拗地捏著我的臉說,「宋昭揚,看著我。」
要讓我覺得,那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港灣。
我此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想要的,是我哥。
心跳快速地跳動了起來,我一把將人推開,抱歉地說,「不行。」
她一愣,說,「可以吃藥的。」
「不是那裡不行!!」
20.
另一個房間裡,宋斂聲摘了耳機,平靜的神色里瞧不出他在想什麼。
賀瑜的哥哥賀珏站在一旁,他看不到監控內容,只能從宋斂聲沒有變差的臉色中猜出來。
「怎麼樣?得到你滿意的結果了?」
「還不錯。」
「人在身邊不就夠了?管他幾分真幾分假呢。」
宋斂聲垂眸看著螢幕,沒有說話。
又是賀珏在問,「如果他今天沒把人推出去呢,你會放棄他嗎?」
很好的一個問題,誰都知道,背叛是宋斂聲的逆鱗,他的底線在因為宋昭揚一次又一次地降低,他厭惡撒謊,厭惡賭性,厭惡輕浮,厭惡叛逆。
可這些種種早就被宋昭揚一次一次任性地踏破,他有想過徹底放棄這個頑劣不堪的人,最後又敗給了他無助的眼淚,他認命地想,算了,即便是愛上這樣的宋昭揚,也可以。
可背叛是他最後一道底線,他會原諒嗎?
賀珏笑眯眯地等著他的回答,最後宋斂聲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開了口。
「那我會打斷他的腿。」
賀珏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輕而易舉地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會的,即便是背叛,也會原諒。
21.
身體很燥熱,我解開了自己的褲子,手伸了進去。
有些迫切地想要聽聽宋斂聲的聲音。
他接起電話,語氣很冷靜,「怎麼?玩得不開心嗎?」
我深吸了口氣,儘量讓他聽不出異常,「沒…就是,就是有點無聊。」
「嗯,你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喘?」
我抿了唇,心想,自己已經克制著沒有喘息聲了,為什麼宋斂聲還能聽見。
「沒有啊,可能剛玩完,有點累。」
「是嗎?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在做壞事嗎?」
「沒有,沒有做壞事。」
「撒謊的話,會有懲罰的。」
我嘴硬地說,「真的沒有。」
他嗯了一聲,下一秒,門口傳來房卡刷開門的聲音,宋斂聲那張過於俊美的臉陡然出現,像暗夜中的鬼魅瀰漫著,即將將獵物拆吞入腹的危險,我的身影印進他的眸子,像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我微微掙扎,就會牢牢將我縛住。
我愣住,抓著手機的手忽然就脫了力。
22.
回家後媽媽打電話問我,「出海好玩嗎?」
我抬眼看了一眼宋斂聲的側臉,蔫耷耷地說,「好玩。」
就是會屁股痛。
隨意說了兩句掛了電話,宋斂聲看了一眼我還不太好的臉色,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臉。
「下次會注意點的。」
我皺起眉頭,不滿地大聲吼他,「你每次都這麼說!」
「你看看我的手腕!」把手舉到他面前,上面有一圈紫色的痕跡,不同於指痕,像是被繩索緊緊纏繞後留下的罪證。
「還有這裡!這裡!這裡!」
我一邊說一邊拉起衣服控訴他的暴行。
最後他只是抿抿唇將我的衣服拉下,咳了一聲,「等回家再給我看。」
我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機,忍了。
司機沒在大門將我們放下,反而直接開進了地下車庫,我不滿地抱怨,又要多走幾步路。
剛下了車,眼神卻忽然被一個大傢伙吸引。
銀灰色的車身在地下車庫長久不滅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漂亮的車身線條讓人心潮澎湃,這簡直就是每個男人心中的絕世神女!!!
「哇!!!這是送我的嗎?!」
宋斂聲抱臂站在原地,「嗯,獎勵你表現好。」
我站在宋斂聲和那輛車的中點線上,明明幾步距離,我就可以摸到我心心念念的愛車了,但我還是折返,三步並做兩步撲進了宋斂聲的懷裡。
「好喜歡。」
他伸手拍拍我的背,「喜歡就別再撞了,注意安全。」
「好喜歡哥哥。」
宋斂聲微怔,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摟著我的手臂慢慢收緊。
23.
冬天有兩件大事,期末考以及過年。
我拿著幾乎全部掛科的成績單回家。
宋斂聲看了一眼,揉了揉眉心,「算了,其實四十分也很多了。」
江哲哥很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看我哥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色令智昏的昏君。
過年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一起床,發現院裡已經變成了一片銀白。
「哇!」有些興奮地沖了出去,周姨給我戴了一雙很厚的手套,我立志要堆一個巨大的雪人。
宋斂聲端著咖啡走到了窗戶旁邊, 和媽媽一起笑吟吟地看著。
忽然他開口問, 「媽,如果我和弟弟,以後都不結婚的話, 你會生氣嗎?」
我媽帶著笑意看著我,聞言笑意也沒有淡去,「我才不管你們結不結婚。」
「我的兩個寶貝永遠幸福就好了。」
宋斂聲放下了咖啡,總是強勢冷峻的男人在家人面前卻總是格外溫柔,他伸手抱了抱媽媽,聲音很低, 「謝謝媽媽。」
「媽媽才要謝謝你們, 因為有你們, 我才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媽媽。」
世上最多的愛,人們最初得到的愛,都來自於母親。
宋斂聲彎彎嘴角,看向了雪地里的我,正好目光相觸,我笑著給他擺手,「給我找個胡蘿蔔!」
他有些無奈, 「我上哪給你找胡蘿蔔。」
「可是我的雪人差個鼻子。」
他說著不管,最後還是給我拿來了胡蘿蔔, 指尖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快進去, 臉都凍紅了。」
「不急。」我擺擺手, 將他拉到身邊蹲下。對媽媽大喊,「媽!幫我跟我哥拍個照吧!」
媽媽笑著說好,對著我們按下相機。
畫面里的兩人, 一個笑得燦爛,一個有些無奈。
拍完媽媽招手讓我們進去,伸手拂去我身上的雪,動作很溫柔, 溫柔得我眼睛酸酸的。
叫了一聲,「媽媽。」
上前一步抱住她,「我永遠愛你。」
媽媽笑了笑,拍拍我的頭,「這麼大了還撒嬌。」
「媽媽也永遠愛你。」
那晚守歲到很晚, 最後只剩下了我和哥哥,外面又在飄雪,被子裡, 我趴在宋斂聲身上。
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年怎麼沒有紅包?」
「大年初一才會給紅包。」
「明天?」
「嗯。」
「你會給我紅包嗎?」我仰著頭問他, 神情很認真, 也很像是在索吻。
他垂眸親了我一口,「會。」
「可是周阿姨說,大人了就不能收紅包了, 只有小孩子有紅包。」
宋斂聲嗯了一聲, 「但我會給你的。」
我「哦」了一聲,「我懂了,因為我在你面前永遠是小孩子所以你會一直給我紅包。」
「不是小孩子。」
「那是什麼?」
他伸手將我抱得更緊, 被窩裡暖烘烘的,也許是身體,也許是心。
「壞孩子。」
(完)